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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一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队伍突然降临了,纛旗下风雪不动,却另有洁白的影子腾空而起。
    最坚定的士兵也有片刻动摇,那是雪的影子吗?那是突然出现的太阳带来的错觉吗?
    为何王旗之下,有如此洁白的一条龙盘踞在那位将领身后呢?
    雪光反射着日光,地上忽然升起让人不敢注目的银白,那骑赤焰马,负银色龙的王,就这样如神降一样走来了!
    “启王!”
    “启王至!”
    “启王率军至!”
    无数条嗓子重复这句话,平朔军的斥候飞奔而来,乌兰古部的猎哨响彻天幕,在雪中一别年余后,北方与南方的王再次在风雪中会面。
    第五靖有些伤神地按了按眉心:“她从哪里飞下来的。”旋即,他拔出王剑,指向天幕,军阵訇然作响,对着这个值得一战的对手致意。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新平朔军骑兵正在剧烈发抖,他的盔甲莫名其妙被什么东西打湿,水浸透了里面的毛衣,顷刻间就冻得半硬。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当他摸索着去检查时,莫名其妙地在水囊上摸到了一手白灰。
    颐十一年冬这场南北交锋的决战,就从那一手白灰开始滑向结局。
    第337章 最后一局(六)
    美丽的, 闪闪发光的,好似白银一样的金属。
    单质锡少见于自然界,也不怎么被用来雕琢首饰与华美的器物, 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和铜混合烧出青铜来, 为文明打一个时代的戳。
    所以大家不知道“锡疫”这个东西是情有可原的。
    但嬴寒山知道。
    在另一个世界的一千多年后, 也有一位军事家被这条冷知识打断腿, 让一个帝国坐上向下的云霄飞车,而今天她不过是提前复刻了这个场景。
    行军过程中,特别是高强度骑马辗转作战的过程中, 骑兵必须少量多次补充水分, 把状态控制在不会脱水也不会需要如厕耽误行动之间。
    这意味着他们要频繁拿取自己的水囊, 封口的铁环处会一直处于沾水的状态。
    在随州零下十来度的冬天, 锡疫很快就开始发生。这灰白色的死雾悄悄弥散在平朔军上空, 那一只无形的手还没有按下去。
    乌骑军回到嬴寒山的侧翼时,图卢被豁开的耳朵已经止血,痕迹却擦得不怎么干净。一道暗红色在半张脸上抹开, 倒很像是战妆。
    那双金色的眼睛在她脸上点了一下,后者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
    “归队列阵。”嬴寒山说。
    弓手向前, 盾手上前, 中军列阵,骑兵援护左右!
    干如沙砾的雪被震动得飞扬起来,在日光下如火焰般闪闪发光, 箭雨同时划破天幕,张开又收拢的百步弓仿佛一群大鸟在拍打翅膀。
    箭雨渐渐密了, 渐渐显露出压倒式的倾向, 平朔军的盾手匆匆抵达前排,举起长牌抵挡。
    那些被他们挡在身后的弓手们有的还能自己蹲下, 有的是被摸上来的同袍拖走,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什么玩意啊!对面没到射程就开火!还打中了!
    在无宜手中被改进了两代的百步弓更重,更难以拉开,却有了更远的射程。普通一石弓相当于一百一十磅的现代弓箭,而百步弓的滑轮系统让它仅七十磅就能达到一石弓的射程,极为适合骑兵连续开弓。
    改进后的百步弓专供步兵,强度达到一百磅左右,平射杀伤距离二百米,抛射距离四百米。
    手持长牌的盾兵手腕不住地颤抖,箭头钉进去的震动震得他们手腕发痛。对面的弓兵分了两队,一队专打盾,一队高抛打人。
    谁家好人四百米开外突然抛射,二百米之内直接破甲!
    你们淡河是树上结能开二石弓的力士吗!
    一轮弓箭射尽,盾手上前,中军立刻压上去,阵线快速迫近,平朔军幸存的弓箭手站起身,未发一轮箭就不得不撤回去。
    太近了。
    双方战阵只进不退,淡河丢箭的时候整个阵型都在向前,等到轮到平朔军动作,距离已经被拉近到矛手可以冲出庇护扎他们个透心凉的地步。
    打吧!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刀兵已在眉前,还有什么好说!
    淬铁刀切入甲胄的解缝,或者沉钝地砸在甲上,带来一串骨裂的嗡鸣。
    枪尖刺进去,拔出来,暗淡的缨上就浸满油润润的鲜红色,被缝纫扯碎的内脏挂在刀锋上,被从一个人的身体拔出,再捅入另一个人胸口,在震天撼地的咆哮,呼喊,怒吼里,两边的军阵撞在了一起!
    嬴寒山看着这一切。
    虽然从恢复记忆之后她就没再打开过系统面板,但她很确定自己的修为比之前增长了一大截,甚至可能已经借栾浊雨之腹破境。
    如今整个战场的死亡,都如密密匝匝的蛛网般连接在她的身躯上。她听到身躯被破开的黏腻声响,听到垂死的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悲鸣,倒地而未死的人睁大眼睛,抓着自己的一把肠子。
    看看这苍白的大地吧,那是多么宏伟的棋盘!所有棋子都为了你前进,为了你在它之上粉身碎骨!
    这就是王的权柄,如今你拥有这个权力!
    可他们真的是棋子吗?
    恍惚间嬴寒山好像又听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声音,那低而冷漠的女声混合在北风中,摇撼着她的肩膀。
    它说的是白鳞军第一次获得名字时,它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