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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湿泥里的鱼卵孵化, 一年间就长成斤把重的鱼, 有半大的孩子会来垂钓,也有脱了衣服下去戏水的,一般会被路过的乡老村吏大骂着扽上来。
    一时间“殿下下旨此湖是龙兴吉兆, 寻常人不可下水亵渎”的说法传得到处都是。
    这下倒是没人下水了,全都改成了在芦苇边系彩色布条。
    嬴寒山坐在船里看岸上彩旗飘飘, 噎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我当初说的是在水边立个‘水深危险当心溺水’的牌子吧?”
    啊是是是, 传达是这么传达的,大家怎么理解那殿下您就管不着了。
    雾薄纱一样掠过船身,粘在袖子上带着淡淡的湿气, 青蓬小船在岸边泊着,嬴寒山远远只能看到女吏们豆青色的短衫。
    从去年加冕诸官吏易服后, 无论男女文吏乡官都换了统一的制服。青色上着, 黑色下着,上着束袖方便书写, 下着深色方便奔走,臧沉各乡逐渐就有了“去找青衣娘子去”“去找青衣郎君去”的说法。
    这次出来是查验各处水利,顺便看看淡河两岸的堤坝有没有水蚀严重需要维修的地方,嬴寒山原本不必跟着来,但嬴鸦鸦劝她出来走走。
    “阿姊如今天天在案前用功,再开试选人定然是要去考个魁首。”
    没辙,她只能把办公地点从书房搬到了船上。
    船很稳,桌子上的文书也不怎么晃悠,嬴寒山把堆垛在一起的纸扫开,铺平最上面的那张纸。这张纸上没有写公文,也不是上奏。
    纸上用毛笔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圈,涂涂抹抹出个黑皮筒子一样的东西,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东瀛提早来留学了,画的是寿司手卷。
    黑皮筒子旁边用小楷做着笔记:“臧沉诸乡,取水不易之地,辄有无家众匠设竹管引水,称‘渴乌’,竹管以油浸麻裹之,可越丘陵,接水田,用时于管口燃枯叶,水自至,一设可用两年余。”
    之前赢寒山就在琢磨渴乌这件事了,这东西算是水管的雏形,真正发展完备得到<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
    如果能提前把发展完全的水管弄出来铺设好,不仅能把灌溉效率提升很大一截,城市也能建设出公共用水系统,卫生状况跨时代飞跃。
    沉州不常旱,又多水系,这种东西在农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但对于臧州北和从州来说,这简直就是翻番粮食产量的神之一手。
    她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快速在水网密集的地方做好实验,然后赶在下一次战争前普及它。
    但现在一个严肃的问题摆在嬴寒山面前,谁家水管铺下去就用两年?
    竹子是有机物,在臧沉这两个湿度大的地方天天装水很容易发生霉变,接口处也容易磨损漏水,嬴寒山不可能每年重新铺一遍水管就算臧沉两个地方她忙得过来,以后也推行不到全国去。
    除非她能搞出现代水管来。
    pvc这种材质是甭想了,距离第一次工业革命还有几千年,她法承刘家大魔法师召唤陨石的可能性都比手搓塑料的可能性大,低碳钢的可能略大于塑料,但一则是成本惊人,二则是低碳钢在这个人长蘑菇的架空广州也会锈啊,总不能逼她提前研制不锈钢吧!
    在拽掉一百来根头发之后,嬴寒山突然翻出了崔蕴灵对瓷土矿的报告。
    陶瓷,她几乎忘了陶瓷。
    虽然现在陶瓷也不便宜,但她手里有矿,瓷这种目前奢侈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东西,就应该拿来用在该用的地方。
    原本做盘子做瓶子的瓷匠们被召集起来,看着官府贴出来的布告愣神,天知道那一位殿下发了哪门子的疯,找人不做杯子不做碟子,做直筒子和弯筒子。
    “这是什么?”他们窃窃私语,“是酒器吗,怎么没个底子?”
    “应当是用来吸酒的吧?”
    “恁家吸酒用的饮器腕口大!”
    这么吵吵嚷嚷着嘟嘟囔囔着,所有人动起手来,直管好做,弯管就容易裂,不裂控制不好上窑之后缩水的幅度也不合格。
    战战兢兢大致试了能有十几窑之后,终于把模具的雏形和适合的浆料比定下。
    陶瓷管道是内芯,隔水层,防止水浸染管体导致发霉,分节结构方便铺设和更换,但是坚固性差,密封性也差,冬天容易冻裂。在这层外面还需要有一层保暖,有弹性,且密封的东西。
    于是催瓷匠烧管子的官吏们还没歇一歇,又卷起裤腿往山区跑,逢人便问:“此地有没有杜仲树呀?”
    沉州产杜仲,农闲时靠山的村落会上山割杜仲皮晒干了卖钱,这群官府来人不但要杜仲皮,但要杜仲的枯枝,种子和枯叶,这成堆的东西运回去,用碾子细细压碎了盛在坛子里发酵,再投进烧得半开的碱水里搅啊洗啊的,熬出来肉皮一样软塌塌的东西就是杜仲胶。
    用杜仲胶封好瓷管子的接口,再在上面匀着涂一层,最后套上竹子,用胶填满竹子和瓷管之间的空隙,再在竹子外面包一层上了漆的麻布,水管就做好了。
    她把第一份成品和结构示意图送去给无宜,得到了一个“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的评价。
    这是夸她,因为无家立刻派了人手过来和乌观鹭对接,一面负责改良图纸,另一面负责计算架设线路,当嬴寒山在船上看这份“寿司手卷”的时候,第一批管子已经从窑里抬了出来。
    那些满身白色灰尘的匠人们扎着双手,眼看着这裹着胶的管子从河边延伸到田间,一股清水潺潺地从管口吐出。即使这管子七扭八歪,中间不知道爬了几个坡,过了几条沟,那清水仍旧流得又稳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