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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他生在行宫,会走后才被接回来。姨母在他小时照看庇护过他,所以他对叶家的态度算是和缓。当时若是没有人追杀拦截我们,我应当是去他所在的随州投奔他的。”
    不对。
    嬴寒山在政治嗅觉上不如这群黑水里长大的世家子,但在军事上的敏感度足够好。
    如果一个人有一万铁骑,那他足够带人打穿京城,既然大长公主于他有恩,他为什么看着她被杀而无动于衷?
    像是看出嬴寒山的疑问,嬴鸦鸦解释:“西北一直在打仗,阿姊。你从终南山上来,不知道西北的事情。从我小时候起,西北就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天孤人以放牧为生,天寒不生牧草,牛羊冻死,他们为了求生就会一直南迁。”
    “这些人与中原的人是不同的,我们见他们如豺狼,他们见我们如牲畜,只要踏入了边界他们就开始抢掠,那万数铁骑就是为了镇守边关。”
    “如果都督回京靖难,那么天孤人就会一路打进来。”
    “另外就是……姨母嘱咐过他,永远不许回京。”
    这一条嬴鸦鸦没多解释,她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阿姊的话,我最好就是逃到那里,然后被找个老实的亲兵或者将领嫁掉吧。我是‘蔓’,不是‘楠’。兄长如果活着,或许他们会认为叶家尚有独木在,只有我活着,所有人就默认了叶家已经灭族。”
    路旁的树荫里有鸟雀在叫,一对黄羽毛的小鸟儿结伴飞出,升上高空。嬴寒山努力把思绪从整理人物关系图谱中拉出来,找话安慰嬴鸦鸦如今并非如此,但嬴鸦鸦在那之前先摇头了。
    “什么草什么木的,我是嬴鸦鸦,只是嬴鸦鸦。”
    “想要和叶家孤女联姻的,就让他们去刨沉州的黄土吧。”
    嬴寒山没有再说什么,她松开马缰,把一只手伸给身边的妹妹,嬴鸦鸦亦回过手来,把手放进她手心中。
    马慢慢停下,她们就这样牵着手,静静地站了一会。
    “不过阿姊,”在嬴寒山想要找个其他话题结束这段不太让人高兴的对话时,嬴鸦鸦忽然又开口了,“这个时节还存着胆子敢和叶家遗孤联系的人,至少立场上是可用的。阿姊记得崔蕴灵吗?”
    赢寒山有点印象,上一次困守青城的那个文官,奇迹似地守住了粮道。
    “他当初也是打着求娶我的名号来,之后才做了官吏的。”
    眼前的少女狡黠地眯起眼睛,对着嬴寒山点了点头,嬴寒山了悟,捏捏嬴鸦鸦的手。
    “所以说,想偷奸耍滑娶我妹妹是不可能的。”嬴寒山说。
    “但是想来当牛做马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第248章 带我一个!
    气质就在一瞬间变化了。
    就在刚刚她们还是出来春游的两姐妹, 是忧郁的世家贵女和她的看护者,但现在姊妹俩手攥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同时变成了十成十的奸商, 眼睛里闪烁着要把这群世家青年子弟倒买倒卖的光。
    “就像钓鱼一样。”嬴鸦鸦说, “抛个饵出去, 把他们钓起来, 怎么样?”
    嬴鸦鸦的想法并不复杂。
    既然说要和她联姻,那总得相看一下对象吧?万一你家公子是个嘴歪眼斜半身不遂的呢?万一是个天残地缺不识数的呢?任凭你在信里把自家孩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口说无凭呀?
    但相看还有另一个问题。
    照叶蔓的身份, 叶家堪为士之冠冕, 她就算是这个家族最后一个成员, 也是天生的蓝血。没有任何人能要求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坐在屏风后, 接见两州浩浩荡荡的来访者。
    照嬴鸦鸦的身份更不用说, 她阿姊是臧沉两州的实际掌权者,完全不依靠世家也不买世家账的那类人,上一次宴席上拔剑犹然在眼前, 哪是什么杂鱼都能凑到嬴寒山和她妹妹眼前恶心人的?
    所以,必须有一个门槛。
    比如说回答几个问题看看头脑是否正常, 写一篇策论看看眼界是否开阔, 谈吐是否文雅。
    若是这都答不好,写不出,那就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当然, 写得再好我也不考虑嫁。”嬴鸦鸦掰着手指头,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表情, “但是写得好的可以考虑留下来做官。”
    “反正, 他们不一定真的喜欢我,但一定真的想要攀附上淡河府。”
    四五月份禽鸟渐渐多了起来, 从清晨到傍晚,道旁的树木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啁啾。
    这些换了新衣的小家伙在枝头你侬我侬,抖擞着翅膀看树下来来往往的客商。
    伙计们扛着花样时兴,染得也漂亮的绫罗在街上飞驰,不断有鬻卖金银,毛皮,贵重货物的商人出现在淡河城外。
    这座刚刚恢复元气的小城一时间热闹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坐在门口编篾子的闲人们看着那些牵马拉车的商人,窃窃私语这莫不是见鬼。
    这里是淡河,不是京畿,也不是哪个渡口的富庶城镇。不要说它刚刚被人烧过一次,就是平时好好的时日,这里也不招卖昂贵财货的客商待见。
    活见鬼,确实是活见鬼。从城门的守官到旅店的掌柜,所有人都想知道同一个问题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干嘛的?辛十二想,自然是来卖货的。
    他已经在城门外排了半个多时辰,春日里日光酥暖,照得人昏昏沉沉。拉车的马也无精打采,有苍蝇落到耳尖也不知道抖一抖耳朵。他袖着手站在车边打瞌睡,不时抬头看一眼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