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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晚饭吃饱了吗?鸦鸦?”她问。
    “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嬴寒山站起身,摘下身边的落龙弓,掀开门帘。远处白鳞军的一小部分人正在慢慢集结,他们放下手里的酒碗,离开火堆,跟着林孖沉默地走向辕门。
    “吃饱了,就跟着阿姊去拔那条狐狸留下的钉子吧。”
    杀野兽祭奠亲人是不够的。
    总该有几颗人头为了淡河的苦难而落地。
    第246章 提携玉龙
    夜色被浅淡的酒气蒸腾得柔和, 虽然一碗酒不足以让任何人喝醉,但足以让他们放松下来,暂时倒空脑子里的战斗, 血腥, 以命相搏。
    在这种时候, 就算是偶尔会互相起一点争执的白门人, 沉州人,还有北方来的从州人,也会亲亲热热地相互搂着脖子, 用都能听得懂的语言说一说军中共事的过去。
    他们是不同的父母生出来的, 被不同的食物喂大, 彼此之间的共同点不比野鸭子和秧鸡更多, 但战争把他们重新生了一遍, 让他们像是婴儿一样涂满血又一次来到人世间。
    所以就在这一刻,他们亲如兄弟。
    在温暖的篝火边,人的感知也变得迟钝, 没人留意到白门人似乎少了几个。
    而另一边,刚刚被洗刷干净的地面再次染上殷红。
    白鳞军在夜中的藏匿水平一向很好, 当他们撬开一扇门冲进去时, 旁边的邻居甚至可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白鳞军战士堵住门,两个人拔出刀喝令屋子里所有人坐下,剩下一个开始逐个核对屋子里的人在户籍上有没有记录。
    在冲进去之前所有人就做好了准备, 绝不会搞出弄错门这种傻事,每次核对到最后总有那么一两个陌生人不在户籍上。不管房主是他们是什么身份, 不管他们看起来多年老或者年幼, 都只有一个结果。
    捆起来拖走,屋里剩下的所有人跟着去接受审讯。
    大多数人屈服了, 不知道是屈服于白鳞军手里明晃晃的刀剑,还是屈服于侥幸心理,他们嘟嘟囔囔着自己无辜被捆住带走。
    但总有那么几个突然从衣袖或者桌子底下抽出刀的,他们蛇一样灵巧地蹿过座席或者桌子,扑向站在门边的守卫。
    血从门里喷出来,几个士兵把尸体拽出来丢在街上,等着其他人收拾。
    只有一个真的刺伤守卫逃了出来。
    那是个女人,不高大,不结实,脸平淡得只是瞥一眼就会忘掉,她用一把有点像是三棱刺的短刃,刺尖准确地扎进挡住她的那个白鳞军士的肩膀。
    用锐头的东西战斗很难,她却熟练得像是个老成的屠夫,刀刃恰好破坏了关节间的滑囊。
    鲜血顺着锋刃上旋转的血槽涌出,她踢开他,跳上街去。地上已经有几具尸体了,血在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像一条黑蛇。她甩干手里锋刃上的血,抬头,看到尸堆旁站着一个人。
    嬴寒山用金色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拉开弓。
    “寻天星。”
    白羽箭在离弦的瞬间就消失不见,直到迫近那女人身前时才再度显露出形状,它嗤地穿过她身体,把她钉在地上。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嬴寒山走过去时她睁着眼睛看她,是和那个假扮成第五煜的淳于一样的目光。
    她也是个“淳于”,应该是留下的暗桩里身份最高的一个。
    安顿好受伤同伴的白鳞军士兵们跑过来,等着嬴寒山的处理意见。
    “把她带走,”嬴寒山眼疾手快俯下身扼住了她的下颌,防止她咬舌,“给她嘴里塞块布,找医生处理伤口,这是个第五煜手下的死士,从她嘴里撬点情报出来。”
    话虽如此,嬴寒山觉得这种人够呛能拷问出东西。
    那个被扼住下颌的女人皱了皱眉,这张无表情的脸上出现这样细微的变化已属不易,嬴寒山意识到她可能是想说什么,稍微放松手指。
    “淳于”倒了一口气,看向嬴寒山,她的声音很平稳。
    “殿下要我留在这里,向您问好。”
    两边的士兵把她拉起来,找了团布塞住她的嘴,她并不挣扎,脸上那微弱的表情也散去了。
    嬴寒山看着这张已经没什么血色的脸,压抑住追问她“这是第五煜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代他说的”的冲动。
    猎犬是不可能代主人说话的,这句话无疑来自第五煜。
    第五煜就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游戏主持人,把一切都编进计划里,当作剧本摊开在嬴寒山面前。
    站在这已经不太有寒意的夜风里,嬴寒山突然被卷回之前那个被噩梦惊醒的春夜,卷回收到那一盒手指之前,卷回第一次出使第五争遇刺的那个晚上。
    他一直在看着,一直在动手。
    “淳于顾”从来都是个主战派,主战是一种倾向,但不意味着每一次选择都是开战。
    可他不仅主战,还极力把淡河向冲突上推。对于那时的淡河来说,作战是极大的消耗,如果没有嬴寒山,几次战役就足够拖垮这座小城。
    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砸碎它,像一只水鸟砸碎蚌壳,吮吸里面的肉质。
    他从不参与什么露面的活动,但每一次突发事件都有他的影子。
    出使时的刺客是他安排的,目标就是杀死青簪夫人。
    他明白母亲对他的二弟来说多么重要,只要她死,这头大兽就会发狂。
    那一夜刺杀中招惹她和苌濯不过是一次试探,想知道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