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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哧!
    一把枯草突然被连根拽出,陆仁某的身形随即歪斜开,来不及反应,他一脚蹬在岩石上,整个人斜着向对面飞了过去。
    该死!这个词来不及在陆仁某脑内反应就瞬间熄灭。他离终点还有两米!若是寻常他有力气,两个蹬踏能勉强摸到边。然而此时此刻坠落的风声已经告诉他,他用的力气不够!
    他没有力气了!
    风声戛然而止。
    十数双手伸出来,在他将将要落到崖下时一把拽住他。
    “拉住陆校尉!别松手!”
    高高低低的嗓子应和着,前前后后的手死死拽住他的头发和衣服,陆仁某被一寸一寸拉起来,拽进人群里,又被举起来。
    万岁!有人低低地喊,更多人已经喊不出声,只是七手八脚地托着陆仁某发抖。
    真厉害啊,你小子。陆仁某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开始自己夸自己。
    “简直像是个大人物一样。”
    他伸手擦汗,擦了满脸滑腻,抬起手才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皮肉翻卷,尽是鲜血。
    城内的灯火就在脚下,陆仁某扶着身边人的肩膀把双脚落地,他站直,慢慢抬手,指着那一点一点的火光。
    “就在那里。”他说,“敌军近在咫尺,我们只剩下一步!”
    “开城门,迎嬴大将军!”
    灯火,沉州军营里也亮着灯火。
    坐在中军帐中的嬴寒山挂了全副铠甲,面色和夜里的雾气一样冷。
    “宿主觉得城门会开吗。”系统问,这是个不指望得到回答的问题,嬴寒山报以的只有沉默。
    “其实宿主有些后悔让陆仁某去吧,”它说,“你宁可自己飞进城里开门。”
    那不是宁可,那是十分希望,要不是城里有青云宗修士糊的阵法,她真想自己过去踹开这破城的门。
    “我宁可你是人,”嬴寒山说,“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团一团投进城里,你来开门,”
    “系统不是二维生物,不能团一团。”系统干笑两声。
    周围安静了一会,只有风吹动帐篷顶布料的簌簌。“但是……”白噪音没停,嬴寒山就知道它话没完,“宿主也知道,必然要有今日这一次,你也必然要撒手。”
    嬴寒山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抱在怀里,拢在翅膀下,她不可能真的狂妄到觉得她是一个遮蔽天地的穹庐,能以一身之力像母鸟庇护幼鸟一样庇护所有人。
    陆仁某是战士,嬴鸦鸦也是战士,乌观鹭海石花……所有人在这个年代都自愿或被迫地成为战士,所有人都要到战场上去,一次一次地应战,有人必然留下,有人不得不离开。
    她只是那个撒手,把他们抛向这战场的人。
    “这一次以后,宿主想给他什么位置?”
    嬴寒山活动了一下手腕,她站起来,没有说话。
    远处有嘈杂声响起,火光照亮整个营地,隐约有催动军队的金鼓声贯彻夜幕。李烝哒哒地跑进来,撞开门帘:“大将军!大将军!飞甍关城门开了!前头的队伍已经冲门!”
    夜风裹挟着灯油燃烧的气息,掠起嬴寒山的长发,她摘下落龙弓:“准备临阵!”
    “他会再回到我身边的。”她说。
    “不会太久。”
    第243章 秋复猎
    这个夜晚实在是热闹。
    如果有踞崖关出身, 又经历过那场守城之战的士兵在场,他会惊讶地发现那一日的战役和这一日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夜袭,同样的潜入开城门,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不同, 就是这座城里既没有以路口为单位设置的鹿角, 也没有死守的骁勇将领。
    但有些东西是一样的。
    白鳞军剑一样沿主道直插进去, 枪尖挑着数不清的寒芒,火光在他们脸上跃动,把每一张面孔都照出铜一样的赤色。
    夜风翻卷, 月光照在白地青纹的旗帜上, 皎洁得如同山间麋鹿的肚腹。
    而高举着它的人却是赤色的, 黑色的, 带着傩神一样的威压。
    他们不停止, 不分散,不回头,仿佛一把薄刃的小刀, 精准切开夜色。而跟在后面的其他沉州军就沿着这把小刀切出的缝隙涌进来,击散守军, 杀死抵抗者。
    即使在黑夜里他们也很好分清楚彼此, 因为沉州军的手臂上都缠着细细的白布,月色轻柔地在上面徘徊,躲避喷溅的鲜血, 似乎有一缕一缕白气从这些人身上升起,一直升到高空。
    啊, 那是因为血太热而天太冷, 所以生出的白雾吧。
    可为什么那些白雾闪闪发光,直奔着那面同样闪闪发光的旗帜去了呢?
    关城的街上是没有百姓的, 他们无声无息地躲在家里,栓好了门。
    年轻的儿女被父母关进地窖里,老人拖着艰难的步子走向门。
    如果这扇门被踹开,如果那些杀得眼睛鲜红的士兵冲进来,看到哽咽着跪在地上的白发老者,会因此而想起家中的祖辈,留一留手,不杀死屋里的人吗?
    可他们的祖辈还活着吗?
    这里是关城,是与踞崖关不同的,军事意味更浓的,军户们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家每一户都与军中有所关联,谁能说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未曾杀过沉州的军士?谁能说当初淡河的焦土上没有这些人的足迹?
    杀掉你们的父母,摔死你们的孩子,焚烧你们的屋舍,又能怎样呢!天授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