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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话音还未落下,苌濯身边的士兵便愤怒地拔出了刀,弓箭张开,箭头指向高处,一时间周围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苌濯性格冷淡,但温和有礼,对待下层兵士与对待身份贵重者并没有差别,军中的军士都对这寡言的军师有几分好感,更何况他是大将军最信重之人!他们怎么敢拿佞幸侮辱他!
    在这一片燃烧的怒火里,被侮辱的正主却表情古怪地歪了歪头。
    不许笑。嬴寒山说。
    几秒钟前她用以血化生强行连接上了心脏里那个信标,与苌濯的意识短暂联通。
    连上去的第一刻嬴寒山感觉到的不是被侮辱的愤怒,反而好像,似乎……他怎么好像有点想笑?
    “不许笑,他们骂你呢。”
    “嗯,听寒山的,不笑。”苌濯在意识里回。
    原本嬴寒山让他上去只是为了给城墙上放一个sancheck,没想到城墙上的人一问他一答能引出这么恶毒一句对骂来。
    上面的是军官,是粗人,骂起人来往下三路走,苌濯肯定不是对手。即使是对手,他一个军师祭酒和小军官对骂也并不对档。
    但要是这时候离开,难免输阵。
    “你也骂他。”嬴寒山说。
    “我……不会骂人,怎样骂人?”
    嬴寒山沉默一阵,她也不知道秀才怎么和兵对骂,这样一来一往交谈的时间里,城墙上的笑声更大,有人对着苌濯指指点点,显然是想说他哑口无言。
    “算了,”嬴寒山说,“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比不说话强。要是实在没话说了,你就再来一遍刚刚那个,把他们的眼睛都闪瞎。”
    苌濯眨了眨眼睛,对着虚空微微一颔首。
    他拢起衣袖,缓步向前走了两步,那张脸上没有恼怒也没有尴尬。
    所有人都看到这姿容极美的军师仰起脸来,诚恳又温和地对着城上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昔日你主于淡河时,数度吃味于濯。”
    “……是以为濯是将军男宠,亦想为男宠,却做不得吗?”
    第239章 焚书信
    苌濯, 骂人骂得挺脏。
    我方军师祭酒开场一个精神震爆续禁言直接控住了对方,接下来不管城墙上骂的是什么,都直接淹没在沉州军的哄笑和谩骂里。
    “叫你家主子换上好衣服出来, 给我们看看有几分颜色!”“我们大将军不养吃白食的!速速开城来投, 约莫还能令大将军看上一眼!”
    你家主公想给我家将军做男宠, 这对骂没法接话。
    毕竟他第五煜披着假身份的时候真的做过嬴寒山的下属, 也真的说过些不清不楚的话。
    在一片喧嚣叫嚷的士兵之中,苌濯清清净净一身洁白,还仰着脸注视城墙, 好像真想让对面给一个回答。城上那军官用手擂着墙面指着下面大骂, 可惜骂出来的东西一句也听不清。
    在混乱的大笑和喊叫中, 不知道是谁悄悄与身边人嘀咕。
    “所以咱大将军与苌军师究竟是怎么个关系?我看两人挺亲近的……”
    “蠢材!你爷你娘老子什么关系!能是什么关系!有关系也是那个什么两……两情相悦的关系。城里那个, 这么说说都是晦气咱们将军。”
    ……
    男宠。
    垂帘后面的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梅箓竹斫成三指长的方, 细细地抛光过皮子,就着上面凤眼一样的圆斑花纹刻出各式各样的花鸟人物来。这样一排一排仔细地串好了挂作垂帘,风一吹就击玉一样丁零当啷地响。
    在丁零当啷的响声里, 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 一下, 不疾不徐,分外清晰。
    伏在阶下传递消息的人不敢抬头,只用余光瞥到站在帘边那人的靴子, 灰色的衣袂下端层叠地绣着些远山纹,山上空飞着一只鸷鸟, 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品类。
    站在第五煜身边的灰衣人只有一个, 他们这些人是不敢抬头去看的。
    敲桌面的声音停了,第五煜轻轻扬了扬手, 去吧,那灰衣文士随即说。趴在阶下的人长出一口气,忙不迭地爬起来退出去。
    屋里静了一会,第五煜的声音响起来。
    “你看,淳于,”他的声音含着笑,“寒山手下的人也很有趣,是吧?”
    灰衣的文士微微欠身。
    “那毕竟是堪为殿下敌手之人。”
    “不,淳于,不是她堪为我敌手,是我堪为她敌手,”座上的第五煜抬起一只手,日光照在他手上那枚翠玉韘上,他打量着它,虚虚比了个拉弓的姿势,“逐鹿天下之人中,她堪为帝王。”
    这一次灰衣的淳于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等第五煜继续说下去。
    “但是不可啊,决计不可。”第五煜放下手。
    “非人者,没有为帝的资格。”
    “那裴姓子又如何呢,殿下。”灰衣淳于恭顺地顺着他的话向下说。
    “踌躇不定之人,早夭暴死之相。”第五煜懒洋洋地说,“寒山所欠缺的那一点就在这里。她心太好了,好到有些优柔的地步。”
    “她还让这人活着,实在是奇也怪哉。”
    有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第五煜睡意未足一样眯着眼睛,对着窗外晴好的日光出神。
    一片薄云缓慢地从东向移动过来,日光在云后黯淡下去,整间屋子忽而沉入蓝色的阴影中,灰衣淳于听到他的主人开口了。
    “那个人看守在哪里?”他的语调与刚刚不同。那样带着轻浮笑意的,富贵王孙般懒散的口吻消失了,站在一边的淳于立刻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