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剑楼主人我有过几面之缘,不是个会被心魔所困的人,那段时间也没有瓶颈的消息传出来,就那么平平淡淡地死了。谁知道是做了谁手下的鬼呢?”
嬴寒山默然。
如果用皇位更迭来解释这件事,就是前任皇帝莫名其妙驾崩后,上位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兄弟。在兄弟上位的这短短几年里,掌握兵权的人被囚禁,掌握刑案的人完全听从皇帝,掌握文书和礼制的人根本干不过皇帝。
在这种背景下,作为“太子”的那个孩子,死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但“太子”没有死。
嬴寒山骤然抬头,对上玉成砾的眼睛。
“有一件事,”嬴寒山说,“如果周政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普通少年,现任楼主根本没必要一面假惺惺地宣称他就像是自己的亲儿子,一面这么迫切地想要弄死他。不论是把他养废还是像那个殷雷阁主一样找个理由关起来,都比现在这种处理方式方便。”
假惺惺地安抚他,说明周政身后有潜藏的力量,让现任楼主不敢做得太难看。
迫切地想要弄死他,说明周政给他带来的威胁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天才剑修而已。
玉成砾颇满意地颔首:“就是这样。这里虽然是仙门,但玩起手段讲起制衡来,也还是人间那一套。”
“周政是少年一辈中的魁首,身上总有眼睛盯着,这是明面上的理由。”
“暗地里,不少宗门长老觉得瞿西涛得位不正,还是希望周政成为楼主。虽然周政自己脑子不太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却并不影响他有这样的影响力。”
“上次周政被派去杀你,同伴带回来的消息是他死去,这件事在楼内掀起了很大波澜。一部分人对瞿西涛施压,隐隐有要政变的意思,另一部分人坚信周政没死,让瞿西涛很是焦头烂额。”
“所以这一次,”玉成瓦砾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背,“让人杀你,让人杀周政,让人杀我,是观剑楼和青云宗做的一个连环的局。”
赢寒山几乎立刻推算出了是怎么回事。
如果一切顺利,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死去,周政也被万俟那群人所杀,青云宗的目的达成。
然后万俟擎扮作周政的样子回返,一则证明瞿西涛没有故意坑害周政,是他自己时运不济,二则安抚人心,暂时平息楼内流言。
在此之后万俟擎扮演周政指认玉成砾,给她泼脏水,但照玉成砾的性格,会不会去当面对质都很难说,更不要说接下这一盆脏水。真言宗内人情淡薄,玉成砾对九旋峰有绝对的掌控权,如果她想翻脸,谁也奈何不得她。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抱用对峙扳倒玉成砾的心,计划必然要进行到下一步,毒杀玉成砾。
桃花面死状平和,只会被当作寿元终了,玉成砾身上有伤,又遭逢对峙,一时陷入心魔或伤势恶化死去非常合理,不会引起峰中大的动荡。
从青云宗打算灭口与万俟擎同行的其他人来看,万俟擎就算成功了也活不下来。
最有可能的事待到慢慢化解了九旋峰中可能的反抗力量,会有一个事先安排好的人出来指认周政用桃花面毒害了玉成砾,再牵扯出之前龙微道也是被桃花面毒害,周政就成了一个勾结魔修,杀害师尊,构陷并杀害九旋峰峰主的十恶不赦之徒。
而这时候扮作周政的万俟擎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万俟擎,面具不算证据,魔修的易容方法有千万种,知道内情的人已经被悉数灭口,就连那个传令玉佩中的声音都是处理过的,无法和青云宗中的人对应。
万俟擎作为带着恶名的周政被处死,观剑楼楼主坐稳位置,洗脱杀害师兄的嫌疑,修仙界除掉一个王道修士,还捎带着玉成砾这个刺头,真是好打算。
“所以现在,”娃娃脸的玉成砾抻了个懒腰,“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个思路,”嬴寒山说,“但具体得和周政碰一碰再说……你说你想和我一起玩个大的,对吧?”
“乐意奉陪。”
嬴寒山笑了笑,站起身,把桌上的丹药收进袋子里:“玉前辈,这些草药,你吃过吗?”
“没怎么吃过,真言宗不依赖药草,怎么?”
嬴寒山把没收起来的绝息盏推到玉成砾面前。
“过两天找个机会,尝尝?”
第219章 再回剑宗
从玉成砾那里离开, 嬴寒山换了昨天她杀的符修之一的脸,直奔青云宗。
周政被安排在青云宗的客房里,说是经脉损伤不宜挪动, 静养到可以下床之后再作安排。
房间没什么装饰, 空空荡荡的, 一汪月亮从窗户里落下来, 在地上聚成个银亮亮的方形,床上没有奄奄一息的人,窗外有条上蹿下跳的狗。
周政抱着剑坐在窗外的树上, 一双狗眼睛盯着屋里的嬴寒山看。嬴寒山掀了掀脸皮, 绕在手腕上的苌濯臂钏伸出花蔓, 算是对周政招呼了一下。
“你这边怎么样?”嬴寒山问。
“我这边?倒没怎么样。他们说我经脉断了剑骨碎了, 我就躺在那里哼哼。他们说我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我就瘫着让他们抬我来这里。”周政从树上跳下来,灵敏地翻过窗户,“和你说的一样, 他们真的睁着眼说瞎话。”
那当然要说瞎话了,万俟擎不可能真的为了假装周政把自己搞成重伤, 当验伤医生是自己人的时候, 伤多重全凭他们一张嘴。原本嬴寒山还预备着让苌濯分一束花蔓去阻断医修的感知以免露馅,现在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