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啊,惨啊!”他说,“这究竟是何人对这位小友下此毒手?他经脉尽断,根骨被毁,内丹也几近破碎,这样的手法简直是耸人听闻,狠毒之至!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
一边站着的两人上前,刚刚骂人的魏留云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弟子有礼。弟子乃是倚筇堂魏留云,此番奉堂内长老之令下凡除魔,偶从魔修手中救出这位道友。那魔修欲夺道友内丹以修炼,他抵死不肯,自毁经络,便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哎。”
仿佛说到伤心处,他擦了擦眼角,一副悲痛愤恨的样子,引得身边人也一阵唏嘘。
正在这时,少年剑修微微睁开眼睛,低声叫着师尊救我,手指颤抖着似乎要去摸腰上佩剑,只是还未触及到,就又一偏头昏了过去。
“那不是獬豸剑吗!”有认出剑来的人惊呼,“这莫非是据说已经丧身魔修之手的獬豸剑周政?”
惊才绝艳的少年剑骨尽毁,像是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一时间议论声蝇群般升起来。有惊诧,有后怕,有愤慨……
……和越来越浓的,充满恶意的喜悦。
周政十四岁筑基,未满百结丹,獬豸剑断善恶阴阳,一身剑骨澄明,心性平稳不受心魔所惑,若是他能够一路走下去,或许会成为观剑楼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飞升者。
天下的好运仿佛都给了这个年轻剑修,楼主的关门弟子,极上的剑骨资质,顺风顺水的修炼之路,不知道多少人在天雷落向观剑楼的突破地时暗暗期待这个少年身死道消的消息传来。
如今他没死,却比死了更可怜,更狼狈,这不是更让人痛快吗?走到近前的人纷纷假惺惺揩一把同情泪,心满意足地甩在这个少年人身上。
既然知道了师门所在,自然要通知观剑楼。
门外罡风四起,四五道剑影落地,有脸熟的认出这是观剑楼历战,戒律,静心各阁阁主,站在最首的中年人乌鳞护手,盘虺腰带,避雷兽毛大氅上的金纹冷光粼粼,正是观剑楼现任楼主,瞿西涛。
他一甩衣袖两步上前,抓住榻上周政的手蹙眉半晌,满面惊骇地放开。
“是谁!”瞿西涛起身,横眉间似有怒容,环视周遭,“是谁残害我楼中弟子!”
“周政是我师兄关门弟子,我待他如同亲子!师兄陨落后这孩子一直在我门中修炼……是谁敢如此折辱他?!”
这一声声如雷霆,惊得周围人纷纷缩脖子,刚刚那带着幸灾乐祸的气氛也消减下去不少。天才毕竟是天才,真是得楼主爱护啊,就算现在成了这副废人样子,也能惹得一宗之主为之动怒。
在瞿西涛的背影里,在没有人看到的某个时刻,少年剑修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像是苦笑,也像是冷笑。
周政伤重,昏迷不醒,暂且留在了青云宗。瞿西涛怒不可遏地在堂前宣告,说一定要为自己这个嫡亲的徒弟讨个公道。带他回来的两人不言不语,待到楼主怒气冲冲离开后,才有四个传令修士找上了两人。
“两位师弟辛苦,长老有请,请随我们来吧。”
青云宗依山而建,宗内道路百折千回,魏留云架着胳膊漫不经心地东看西看,跟在他旁边的另一位修士倒是沉默地垂眼不言不语。四周人烟渐少,声音也稀了下来,遥遥能看到一川瀑布挂在远处山峦上,轰鸣声掩盖了其他一切环境音。
那四个传令修士站住脚,为首者笑眯眯地望着眼前两人:“师弟辛苦,此番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
“唉,客气了客气了。”魏留云摆摆手,“不知长老叫我们两个何事?长老现在何处?”
“不急,”传令修士仍旧笑微微的,“此番任务斩杀的魔修,首级何在?”
魏留云摸出手中一个芥子袋晃了晃:“诺,那女人的脑袋在这里面,我还能拎着吗?血淋淋的脏了手。”
“甚好,甚好,不知其他师兄弟何在?”
“啐!”魏留云啐了一口,“还好意思说?那魔修的境界已非金丹!要不是大师兄应对得当,我们几乎要全都死在那里,我们两个还是倚靠大师兄庇护才侥幸得生。那周政更不是个好对付的玩意,我们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杀了他夺得獬豸剑。”
传令修士轻轻点头:“有劳两位师弟了。为此番除魔大业牺牲,两位死得其所。”
话音未落,阵法骤然升起,笼罩住周遭,那是一个隔音的困阵,一瞬间将六人与周遭隔离开来。
魏留云脸色微变:“你要做什么!我要见长老!……你,你要杀人灭口不成?”
“是也,是也,兹事体大,这是宗门长老的意思。”
眼见四人逼过来,魏留云拉着身边同伴惊慌后退:“我和师弟刚刚回来就消失,你们也不怕走漏风声!”
“大可放心,”传令修士微笑着睥睨这一对惊慌的老鼠,“这之后我们在场四人便会上报与你们一同去凡间剿灭魔修余党,半月之后回返,上报你们在战斗中殒身。也算是给你们一个荣光的下落,这样不也很好?”
听到这话,“魏留云”脸上的惊恐反而淡去了,他哼笑一声,轻轻拍了拍袖子站直。
“挺好,”她说,“好得不得了,不然一会我还发愁你们四个人都死了,怎么掩盖呢。”
“你是……不对!你不是魏师弟!”为首的传令修士脸色突变,眼前“魏留云”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了,混合着浓重杀意的强大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压碎他的腿骨。他眼睁睁看着“魏留云”将手覆上脸颊,声音散漫:“我自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