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纪堂还没站稳,嬴寒山已经出手的瞬间,她听到了熟悉的低吟。
一条蛇形的紫气从他背后窜了出来,盘缠着他的肩膀低下头。
它的形状比嬴寒山第一次看到它时清晰多了,不再是一圈紫色的晕轮,而是有了分明的轮廓线。
低垂着越过裴纪堂肩膀的头颅上隐约生着角的形状,一对能看出羽毛重叠的翅膀顺着他的手臂边缘垂下来。
那是一条有翅的龙蛇,稍微有一点应龙的架势,又像是什么动物转化为龙的中间态。它没有像襄溪王的龙气一样直直地扑过来,而是就这么盘在那里,莫名有些茫然的神态。
“……”
“……?”
嬴寒山往后跳了一步,和裴纪堂拉开距离,她不出声也不动,只盯着他的肩膀看。看得刚刚进入状态的裴纪堂也恍了一下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晃神的一刹间她再次出手,直奔他一侧回手勒住他喉咙,裴纪堂立刻反应用剑抵挡,嬴寒山却突然松了力气,有些不自然地从他身侧闪开。
被打的人懵,围观的人也懵,林孖缓缓从海石花身边移动到嬴鸦鸦身边:“鸦妹仔,姨妈是不是知道有人开她盘口,要故意输哦?”
嬴鸦鸦一脸茫然地回过头:“谁开阿姊盘口?那阿姊和刺史是得一赔几?”
“十?十五?”林孖拍了一下额头,“总不至于二十。”
……嬴鸦鸦摸了摸自己的袖袋,认真思考了一阵子要不要自己也押点钱上去。
嬴寒山刚刚不是故意松手的,是那条龙叨了她一口。
真的是叨,像是鸟一样飞快地咬在她手上然后又松开。她对裴纪堂没有杀意,但又确确实实在对他动手,或许是因为没办法判断她的意图,那股已经凝聚成形的龙气才有些迷迷糊糊。
它示威一样向她张了张翅膀,从一侧游到另一侧。嬴寒山定神,和有龙气之人的战斗机会不多,既然裴纪堂有这条小龙护体不会轻易被她戳死,她就没必要很收着了。
一念之下她身法突然诡谲起来,出手也不再照着肩颈,而是直奔胸口咽喉而去,裴纪堂猝不及防接连招架几次,脸上浮现出错愕。
寒山的气质一瞬间变了。
那是真实的杀意,如同利刃般割人,她金色的眼睛燃烧起来,虎一样注视着眼前的对手。原本还在嘻嘻哈哈打赌两人能过几招的围观兵士也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跟着凌厉的出招接招而倒吸冷气。
不是吧?有人喃喃着,真动起手来了?
龙形的气长啸着振翅而起,回击嬴寒山的动作,随着裴纪堂的招架与她缠在一处。她甩开它缠上来的身躯,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一时有些不好应对,在龙气盘曲起来又一次要扑上前去的同时,嬴寒山觉得自己脑内轻轻嗡了一下。
“咩叽?咩咩……”
那只驺虞不知道何时窜了出来,它的形体也像是龙气一样不稳定,几乎看不出在面板上毛茸茸的样子。
这只白毛的小东西跳到地上,探头探脑地对着对峙的两人嗷叽几声,突然极为欢快地扑向了那道龙气
和它滚作一团。
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场面在几秒钟之间变成猫玩辣条,被拽住尾巴的龙蛇拍打着翅膀想挣脱它的爪子,被扑在地上抱住打滚。
它气急败坏地用翅膀劈头盖脸给这只小东西一顿乱拍,然后扑棱棱地散成紫雾飞回裴纪堂肩膀。
小驺虞极为不甘心地窜上去,攀抓着裴纪堂的衣服开始追着它跑,嬴寒山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只白毛小玩意和翅膀蛇玩摔跤。
几下扑腾之后驺虞好像逐渐占了上风,咬着龙气的尾巴把自己吊了起来。
“老板,先停一停,待会再打。”她后退两步,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运足中气对着正在打闹的两只小动物:“王!大!锤!”
“给我滚回来!不许咬龙气尾巴!”
全场寂静,只有她能看到的那只小动物弱弱咩叽了一声,松开已经被咬散的龙气尾巴。
“……呃,所以,这是狮吼功吗?”在一片寂静里,不知道是谁嘟囔出声。
驺虞耷拉着耳朵乖乖爬了回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被它啃秃尾巴的辣条,龙气似乎也领会到嬴寒山确实不想杀裴纪堂,颇为嫌弃地抖着尾巴尖缩了回去。她与裴纪堂再对了四五招,一个战技干脆利落地压服取胜。人群里轰地传来一阵叫好,夹杂着几个想以小博大押错了宝的人的抱怨。
“多谢。”裴纪堂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土灰,脸上倒没有多少被战胜的尴尬。
“不谢?……不对,老板。你谢什么?”
“谢谢寒山让了我这么多招。”他笑笑,“其实根本不用这么久吧。”
……也不是,您要真想拼命的话,成型的龙气和我有得打。嬴寒山在脑内os了一下,最终选择保持微笑一笔带过。
押嬴押输的都勾肩搭背地喝第二茬酒了,裴纪堂也被拉去以“未曾想刺史身手如此”,“嬴将军之下列位将军与刺史对剑怕是不能胜”“刺史何必对我们藏拙,该罚”为理由劝了一轮。嬴寒山洗洗手预备找点喝的润润喉咙,一抬眼就看到海石花还在那里等着自己。
她递过一只碗倒满酒,嬴寒山也不让,喝了一口:“今天这事是你撺掇的还是孖仔撺掇的?”
海石花笑了一下,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