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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嬴寒山掸了掸袖口,刚刚好像有火星子飞到袖子上了, 丝绢是动物蛋白, 一烧就是一块洞。
    “多谢,”她说, “是殿下他让你来接应我们?”
    “正是。”
    “那你正是该死。”
    峨眉刺的刃光划破夜幕,血伴随着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喷溅出来。那仆役双眼大睁着一手按在怀里,呃呃了两声才倒下去。
    当啷,匕首从他衣襟里掉出来,又被嬴寒山踢给苌濯。
    “快走,今晚有刺客。”
    火起是西边,越往外走撞见的士兵就越少,反而拎着水桶奔跑的侍女和仆役多了起来。
    “怎么样,是跑是留?”嬴寒山不回头地问苌濯,“如果现在跑,没人顾得上抓咱俩。但坏处是这次结盟肯定泡汤,而且容易被人当做畏罪潜逃的纵火者。”
    “留作何解?”苌濯问。
    “留么,要么留在原地。”她抬起手,“要么去西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选哪个?”
    “我选跟从寒山。”
    嬴寒山选哪个?嬴寒山一定选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个。
    火不是冲着客舍来的,说明这群人的首要目标一定不是他们两个使者连功课都没做好,派了一个人来杀她这个王子认证的不世武者,很像临时起意。那西边有什么?
    冲过两道院门之后进去的路被一棵折断的古乔挡住了,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从它燃烧的树冠边上爬出来,仆到嬴寒山脚下:“夫人……在里面,救夫人!”
    谁?嬴寒山把她拽起来,她急促地倒了两口气,整个人忽然软绵绵地失去力气,手脚也挂了下去。
    在她被烧燎得有些失去颜色的衣服上,血洇开很大一块。有人对着她的后背砍了一刀,她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出来的。
    “人没死,还有救。”嬴寒山把那女孩塞给苌濯,“待会再有人来你把她交给他们。我进去看一眼。”
    她纵身翻过那棵倒下的乔木,在脚尖触及地面的瞬间嬴寒山就嗅到了不同的气息。
    是血味,是火焰烧灼人体的焦糊味,怪异的甜味混合着呛人的烟气蒸腾起来,把夜幕也涂上一层白色。她挥散脸前的烟气,骤然抽身闪过从烟中劈下的一刀。
    站在烟气后的人双手持刀,穿夜行衣,在看到嬴寒山面容的瞬间有些怔愣。
    应该是一个不怕死的仆役或者侍女翻过了那挡门的木头才对?为何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着锦衣的女子
    为何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虎一样闪光?
    他不会得到答案了。
    峨眉刺顺畅地穿透他的胸口,像热刀切进一块黄油。嬴寒山抽出峨眉刺迈过颓然倒地的刺客,走向庭内。
    火焰烧灼木质结构和垂帘的噼啪声隐约可闻,但在杂音之中,另一种声音逐渐清晰。
    刀锋破开空气的声音又清又锐,有谁被四五个刺客围在中间,看不见面容,只有刀光熠熠映照着火焰。
    地上已经横了几具尸首,有仆役的,也有刺客的。
    咔。一根烧焦的什么东西坠落下来,掉在嬴寒山肩膀上。
    几个刺客齐齐回头看向她,她也在这一刹那的间隙里看清了被围的人。
    是个女人。
    那执刀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高鼻深目,有些北方少数民族的气质。两道眉卧放弯刀一样相对,溢出的杀气和锐气压过了身上锦衣的光华。
    刺客一愣神之间她已经挥刀斩下最近的头颅,旋身逼退剩下几人,退向嬴寒山。
    “你是我儿麾下,是也不是?”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冷的,和她身上贵妇人的衣着完全不搭,却很应和她手里的那把刀。嬴寒山立刻点头:“夫人请随我离开。”
    周遭回廊的檩条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卷着火的横梁和瓦片叮叮当当地坠落下来。着火的乔木近在眼前,青黑色纹路从嬴寒山的肩膀爬向双手,她撞进火里,火星和碎木轰然爆裂,飞溅出去。
    提刀的妇人就在她身后,她左手推出妇人,右手架住冲上来的刺客。
    铮。
    一声嗡鸣,寒光擦着她的肩侧过去,却不是朝向她的。苌濯在着火树木被破坏的一瞬间就冲了进来。
    他的发髻散着,手中提一把软剑,剑身在空气中像是水波一样颤抖。
    “?”
    嬴寒山后退到和他并肩的位置。
    “我记得我给你的是匕首”
    “你哪来的剑?”
    苌濯在火中回过头来注视她,那对蓝色的眼睛像被烧制的玻璃一样荧荧有光。
    “发髻,”他说,“以防不测。”
    刺客们见未得手转身要逃,嬴寒山倒转峨眉刺用柄敲昏了一个拖出来,正赶上第五争赶到院前。
    他应该是刚睡醒,头发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外面披了件大氅作数。
    这汉子看看院墙里的火,眼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最终定在那个被嬴寒山从火里拽出来的女人身上,眼眶骤然红了。
    “阿母!”他大喊一声,框地跪下了,“儿子不孝!”
    现在嬴寒山知道那句“我儿麾下”是什么意思了。
    第五争的母亲是襄溪王妾,天孤人,姓乌兰古,人称青簪夫人。
    嬴寒山对古代的结婚年龄没什么概念,最初看到那位夫人时没意识到她可能有第五争这么大一个好大儿。
    她看起来刚刚四十岁,眉眼间没有温顺沉默的痕迹,当她提着那柄弯刀站在火里时,身上的锐气几乎把周遭的空气击得锵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