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到那冰凉温度的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夹杂在挤压的皮肤里,有细微的痒。
心终于落回了巢里。
重尘缨微微一愣,阴郁的表情霎时不见,唇边终于带上笑,朝宴玦偏头过去,轻声说道:“你没事了......”
眼眶却泛了红,喉头也发了涩,一滴泪无端滚下来,也融在脸上。
无言相依,静默良久。
“嗯,”宴玦吸了吸鼻子,声音很稠,“没见到你,吓死我了。”
重尘缨眼皮一敛,呼出口气,语速更缓:“抱歉,没在旁边陪你。”
“不会的......”宴玦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都细长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掉,几乎把重尘缨脖颈上那块多出来的白纱全部浸湿。
“谢谢你......”在哽咽里夹杂了一句话。
“宴宴,不要对我说那两个字。”
重尘缨不想他哭,想帮他把眼泪抹掉,可再次尝试着动了动胳膊,依然只抬起了一半,便又摔了下来。
抿了抿嘴唇,只能拿脸颊轻轻蹭他的额头,低声哄道:“不哭了好不好,我的手抬不起来,没办法帮你擦眼泪。”
宴玦忽得一愣,眼泪彻底不受控,悄无声息,反倒落得更凶。他急忙扭过头,自己拿手腕抹眼泪,可抹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没个干净,没个尽头。
“宴宴......”重尘缨无奈笑了笑,看他雾着水汽揉眼睛,只觉得可爱极了,“怎么这么爱哭。”
忍不住又尝试将胳膊抬了起来。
逼迫自己强行捱着手腕处撕扯般的疼痛,眉眼抽扯,缓缓伸到宴玦眼前,用拇指指腹虚虚抚过脸颊,触摸到了雨天的柔软。
“你才爱哭。”宴玦声音发哑,低低骂了一句。
视线无意扫过,却发现了一片格外扎眼的颜色。
重尘缨白色的衣袖上已经遍布殷红。
他忽然意识到这件白衣服的作用了。
宴玦急了语气,立刻朝门外喊道:“大夫呢?把大夫叫进来!”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重尘缨的手腕慢慢放下来:“你别动了。”
重尘缨的嘴唇已经有些泛白,但还是无所谓地勾了点弧度:“没事的,不用担心。”
大夫提着药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极为熟练地掏出药膏和新纱布,似乎对这种情况极为熟练。
他一面给重尘缨换药,一面语重心长地劝说:“二长老,您不能再这样不管不顾了,否则伤口反反复复,还如何能好全。”
宴玦坐在重尘缨旁边,一只手始终挨着颈侧摸在脸颊上,听到这话,眉头也蹙了起来。
他轻轻捏了捏耳垂,语气很软,却带了几分胁迫:“听见没?我会看着你的。”
重尘缨溢了声笑,歪着脸,倚在他掌心里:“好,听见了。”
“其他的伤呢,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宴玦又问。
“外伤倒还好说,慢慢休养总会好的,只是......”
大夫正要继续说话,却忽然瞟见了重尘缨斜来的视线。
眼皮紧压,眸色逼仄。
大夫心里一哆嗦,抿紧嘴唇,立刻改口道:“只是这伤好了之后,要恢复到以前的行动力,还得坚持复健才行。”
宴玦应了一声,正要细问,却被忽然打断。
重尘缨若无其事地插了句嘴:“我有点累,想进屋了。”
宴玦便挥了挥手,让大夫先下去,又去扶重尘缨的肩膀:“我扶你回去。”
“不用,让底下的人来就行。”
重尘缨不想麻烦宴玦做这种琐事,正要喊人过来,身体却忽然悬空。
宴玦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重尘缨蓦然一愣,大脑停顿半秒后,干脆倚在了宴玦的肩窝里,懒声调侃道:“将军可真霸道啊。”
宴玦没跟他逗趣,只是凝聚视线,语气认真:“你可以麻烦我的。”
重尘缨微怔,极轻地笑了声,点了点头:“好。”
宴玦把重尘缨抱进屋,放在榻上,问道:“你想躺下还是想坐着?”
“坐着吧。”
宴玦嗯了一声,拿过枕头给他垫在后背,接着又蹲下来给他脱鞋袜。
裤脚掀起来,却连脚腕往上也都是包裹的白纱。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重尘缨往后缩了缩脚,低声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吧。”
宴玦抬起脸,还半跪在地上,指尖也依然搭着脚踝处的绷带,眼神仰视着他,顺着他的喜好,把自己放得很低:“没关系,我想照顾你。”
联想无端,像虔诚的信徒。
重尘缨喉头发涩,莫名竟有些害臊,便偏过脸,索性不去看他。
宴玦眨了眨眼,拿被子给人盖好,便在床边坐下来,两只手分别撑在他腿侧,倾过身,挨近了脸。
扬起睫毛,压着轻笑:“为什么不看我?”
重尘缨便把脸转回来,定定地看着他。
视线交汇,绵延成无尽的河。
又相互流向了嘴唇。
然后自然而然地贴近,触碰。
与人接吻还是宴玦教他的,但显然这事儿如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宴玦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急促吐着气。
哪怕只是简单的触碰,就能让他久久难以释怀。分离加上生死,让一个普通的吻都变得弥足珍贵。
重尘缨不能抬手安慰,便歪头靠着他的脑袋,语气很沉:“宝贝儿,我好想|c|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