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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尚在星沙宫前来回踱步,指尖缩在袖子里不停摩挲着,明明是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才俊,行事却和老古董一样瑟缩保守。才远远见到了玄甲卫的马车,便急忙迎上来杵着。
“宴将军,这......这杨大人遇刺之后,四位宗师还差了一位,该如何是好啊......”他嘀咕着语气,眼睛偷摸瞄向后面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
可再小也被玄南彦听见了。
“这不是正好四个吗?柳大人慌什么......”他一挑眼尾,往前迈开一步,站到了宴玦旁边,笑嘻嘻地抬手指了指自己。
柳文尚愣了神,表情僵硬地看向了宴玦,似乎不太明白。
“柳大人怎么如此惊讶,这是不相信本殿下?”玄南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依稀看见宴玦点了点头,柳文尚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急忙朝玄南彦拱手作揖:“六殿下哪里话,微臣实在惶恐......”
玄南彦的确是北洲灵修中的佼佼者,否则也不能成为玄甲卫副将,只是宴玦这弯月亮亮得过于璀璨,才掩盖了其他相邻星辰的辉芒。
站在后面的两人听见声音,却是一副意料之中般的淡然模样,依然神色如常,朱砂是昨日共处里便早已得知,而重尘缨,则先将视线落在宴玦身上停留片刻,接着便是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毕竟不管是谁,都无关大局。
他视线一凝,忽然盯住了柳文尚。
那人重回镇定,惊觉自己竟冒了满额头的冷汗。他胡乱抹了把脸,再次扬起和善的笑,将诸位引至了宫殿门前:“诸位请见,封老前辈已恭候多时了......”
四个人接连上前,重尘缨却故意慢了步子,落在了最后面。
他回过头,发现柳文尚只是停在门口,并没有跟上来。于是脚步顿住,脑袋一偏,凉飕飕地便开了口:“不一起进去?”
似乎没料到会被注意,柳文尚蓦然一愣,有些尴尬地扯了个笑:“重大人说笑了,微臣无德无才,怎敢污了世家家主的眼睛。”又一拱手,将脑袋低埋于双臂之间,直至宫门合上,也未曾抬起。
重尘缨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发现宴玦竟也停下脚步,漠着表情站在前方不远处,直直看向自己。
“别这么看我,我可什么都没做.......”重尘缨呼了口气,音调说得侃然,可眉尾却无端垂了下来。
但宴玦却仰起下巴,等他走至自己身旁,便兀自问道:“柳文尚有问题?”
眼皮微微颤动,重尘缨抬起视线,唇边不自觉便晕开了薄笑:“不是不相信我吗......”
宴玦只是静静盯着他,不说话。
他忌惮,却又相信那双眼睛。
“宴七......”重尘缨挑起眉毛,表情颇为得意,“让我这么称呼就告诉你。”
宴玦淡淡斜他一眼,视线移开来目视前方不再看他,接道:“我不答应你就不喊了吗?”
“当然不。”重尘缨语速轻快。
他忽然瞥见宴玦发尾的那根小辫子卡在了耳廓上,半悬半挂,并不自在地晃晃悠悠。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将那被禁锢住自由的银扣顺了下来。
若隐若现的触碰带着些微的牵动,让宴玦神色微愣,在重尘缨得逞之后才轻轻偏了脖子。
那片长期被遮盖住的皮肤露了出来。
藏在隐秘暗处,是屏息凝神的饵。
“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重尘缨盯着他的侧颈,飘渺间竟听见了发丝蹭在柔软皮肤上的细细声响,叫人无端吞咽了口水,连说话的声音也轻极了。
“他胆子小又畏缩,对谁都毕恭毕敬,更别说冒犯了皇子......”
他低着眼睛,语气飘忽,不知道在说谁。
“怯懦于心,只是比别人更加在意某些人某些事罢了......”
第17章 往事不可追
星沙宫吞天纳地,是由世家之一的白玉堂协同北洲主建、维系域河封印的灵力核心。
在白阎罗第一次提到星沙宫时,重尘缨便兴致缺缺,毕竟人对于自身不存在的东西,一向没什么好奇心,更别说本就不在乎。
他只敛住视线,安安静静站在身侧听着交代,眼睛落在两位师父之间的棋盘上。
“星沙宫有封老堂主亲自布下的防护法阵,寻常人根本进不了殿门,更别说破坏封印......”白阎罗支着脸,懒洋洋地勾了颗黑色棋子按在棋盘上,“如今封印无端损毁,便是内里出了问题。”
“你觉得......北洲出了叛徒?”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瞧了眼光明正大多出的一子,也没出声制止。
“白玉堂坐镇世家之位,窥天命辨阴阳,乃道统根本,若他们做了叛徒,人族还不如直接投降了罢......”白阎罗倦懒着嗓子,慢慢悠悠地一抬眼,并不意外地看见对面的男人微暗了脸色。
“我可没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打个比方而已......”她将眉尾挑了起来,唇边也溢出了薄笑,“如此一来,能接触并破坏封印的,自然只有北洲朝堂。”
男人不搭话,只是一点头,忽然看向了重尘缨:“配合他们把这个人找出来......另外北洲之人除了宴玦,谁都不能相信。”
重尘缨蓦得掀起眼皮,带着不解,音调里的懒散和白阎罗如出一辙:“那宴玦不就是个年轻将军,值得二师父如此信任,还要单独提一嘴?”
男人润了口茶,语气淡淡:“能参与封印修复的,自然都是经由我亲自考量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