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虚地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颈间，忐忑不已。
    *
    一起来登记的人不少，人鱼大多都是变出双腿跟人类一起走来，但也有人鱼是像祝悦这样被一路抱着过来。
    祝悦看得心惊胆战，好在孟嘉泽并没有问他要不要下来自己走的问题。
    终于到了登记室，一位接待员上前准备讲解注意事项，却在看见那张被紧急加进重点照顾对象的脸时脚步一顿。
    注意到对方怀里那条熟悉的黑尾人鱼后，更是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孟嘉泽怎么来一楼了？看样子还是找的祝悦。
    看到祝悦躲闪的眼神，接待员意识到对方肯定隐瞒了实情。
    她暗叹口气，偷偷传消息把总管叫了过来。
    虽然她也希望祝悦能找到出路，但这件事可能关乎到整个人鱼协会，更可能会在以后害了祝悦的命，还是趁早挽回吧。
    主管很快下来，恭敬地把孟嘉泽请进里面的房间。
    早在第一个招待的人露出异常神色时孟嘉泽就知道了事有蹊跷，小人鱼也变得格外紧张起来，尾巴紧紧扒在他身上。
    坐下调整了个姿势，继续把祝悦抱在怀里，任由对方在他身上埋着脑袋当鸵鸟，孟嘉泽开口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是这样的。”总管犹豫地组织措辞：“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告诉你，就是，祝悦从生理构造上来说是一条雄性，并不能生育……”
    最初发现人鱼这一物种时，是在一颗人类刚开始探索的水系星球上。冒险者被能舒缓精神力暴动的歌声吸引，最后却葬身鱼腹。
    而随着人鱼对精神力暴动的特殊功效被发现，掠夺与战争也随之开始。
    那一段混乱的时期持续了几十年，双方都死亡惨重。后来人鱼集体迁往其他星球，帝国内再难看见野生人鱼的踪影。但与此同时，人类也研制出了能将人类改造成人鱼的药剂。
    为了避免过往的悲剧，他们只选取出人鱼于人类有利的能力。
    这种人造的人鱼身娇体弱，没有了危险性，还需要定期使用专属的营养液进行护理才能保证身体健康。
    但缺陷也十分大，精神力上限始终不能突破a级，所生育的后代也都是人类。想要满足人类对人鱼的需求，就必须不断地改造出人造人鱼。
    药剂只能给十岁以下的孩童使用才有效，对此，帝国不断提高人鱼的地位和待遇。慢慢地，即使药剂成功率不足十分之一，自愿转化为人鱼的人类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当他们从人类转化成人鱼时，相貌和身体结构发生改变，象征着性别的某些特征消失，最终变为另一种性征——雌雄同体。
    人造人鱼也渐渐代替最初的原始人鱼，成为帝国人普遍认知里的人鱼。
    但即使数量逐年增多，人鱼在帝国总人口中的占比也依然稀少，死于精神力暴动的人数居高不下。
    在最新一批由人鱼协会培养出来的人鱼中，出现了两个极端的存在。
    一是首例突破a级的s级人造人鱼云希，二就是糟糕到极点的“残疾人鱼”祝悦。
    祝悦是在刚出生没多久时被他们从海边捡回来的，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小的人鱼，当时协会猜测祝悦也许是遗留下来的野生人鱼，整个协会都因此激动了好几天。
    但结果却越来越令人失望。祝悦不仅没有精神力，还天生五音不全，在18岁时也没有分化出双腿，至今都无法长期离开水池生活。
    此外，与别的人鱼不同，祝悦依然保持着男性的性别，不能自己生育。
    “孟先生，您看，要不要我们给您介绍几条更好的……”
    “孟先生！”
    祝悦突然喊了一声，本想拒绝的孟嘉泽注意力立马一转，关切道：“怎么了？”
    “你、您家里缺不缺帮忙干活的人？”祝悦把脸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我可以帮您清理游泳池……我、我还可以给你珍珠，你带我走好不好？”
    小人鱼眼巴巴地看着他，眼圈渐渐发红，但又强忍着不哭出来。
    “可是我不缺干活的人……”孟嘉泽叹了口气，轻抚他的后颈笑道：“我缺的是爱人。”
    总管从被打断起就没说话，孟嘉泽眼神淡淡地看了过去，简洁道：“尽快把手续办好就行。”
    他的态度很明显了，反正将来出问题时没理由牵扯到他们人鱼协会就行，总管没再自讨没趣：“是，我们这就去。”
    手续办好，拒绝其他人的跟从，两人在祝悦的指路下来到了他平时住的地方。
    是一间房那么大的水池，里面有各种生活用具，零星的景观点缀着空旷的地方。
    孟嘉泽不了解其他人鱼的住处，不好评价，但人鱼的吃穿用住样样都要精细，祝悦的房间一定达不到最低标准。
    说到底，统一管理和保护其实也就是变相的控制和洗脑罢了，所以没有“价值”的人鱼也享受不到那些所谓的特权。
    单膝跪在水池边的台阶上，轻轻把祝悦放入水中，孟嘉泽揉了揉小人鱼的头发：“去收拾行李吧，要我帮忙吗？”
    祝悦摇了摇头。
    他潜进水里，没游几步又倒回来，扒拉在水池边，认识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怕你嫌弃我……”
    “小悦，你就没意识到除了名字和年龄其余的你都对我一概不知吗？”孟嘉泽苦笑不得，“这方面上要道歉也是我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