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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根白蜡继续灼烧。
    姜遗光再次靠近小窗口,谨慎向外看去。
    考官还没回来。
    但……位于他右侧号房的灯,暗了下去。
    姜遗光起初没在意,只以为自动燃起的蜡烛已用尽。可当他过片刻再探头看时,却发现,除了自己右侧的那间号房外,其余号房依旧亮着灯。
    并非蜡烛燃尽,那会是因为什么?
    整整齐齐排列的号房、亮灯、一开始惨叫传来的方位……
    最左侧的号房边,青袍身影隐隐出现,姜遗光坐回原位,将笔墨纸砚一应摆正。
    他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砚台中没有水,磨不出墨汁,姜遗光抽出发簪,在地面小心地磨尖,同时,他紧盯着窗口。
    他在赌。
    磨簪子的动作再怎么轻,放在寂静的号房中依旧格外突兀。
    细细的、奇怪的摩擦声,传遍考场。
    其余人一怔,皆惊愕不已。
    这是谁?不要命了么?竟不怕死?
    又或者……是鬼魂闹出的动静?
    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子,鬼也没有将他捉走,姜遗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动。见簪子顶端尖锐不少后,他挽起衣袖,右手手肘伸在砚台上方。
    他曾伤了右手,那儿还有道未愈合的伤疤,长长一条,像一条丑陋的长虫爬在肘间。
    仍有些钝的簪子尖端用力刺进去,向下拉开划破口子,手腕翻转,一滴滴浓稠鲜红的血坠进砚台,和先前磨出的墨粉混在一起,墨锭搅成带了暗红色的墨汁。
    确定足够用后,姜遗光擦干净簪子,放下衣袖,也不顾散落的长发,提笔沾墨,在纸上飞快写下第一个字。
    第8章
    自从钻了空子把铜镜丢弃后,符柏的理智便逐渐回笼。他每每回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事,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去偷大哥的镜子?
    大哥不见了,二哥疯了……一想到这儿,符柏就觉得不寒而栗。他想不通个中缘由,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都是因为那天……
    他们不该去师父家,也不该收拾东西,更不该捡走那面镜子!
    符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下过一场雨后,今天日头正好,他却只觉得浑身阴冷阴冷的,怎么都晒不暖,摸一摸脸颊,手和脸都冰得厉害。
    不知跑到哪里去的二哥又疯疯癫癫跑了回来,又唱又叫,拍手蹬腿,幸而邻家和气,不曾说什么。符柏吃力地把人从门边拽回来,想把他锁进房间里,就又听见二哥说的颠三倒四的一些话。
    “死……都死……”
    “姜遗光会死,大哥死……”二哥嬉笑一声,“你会死,我也会死……”
    就算他们是仵作,见惯了死人,到底还是有些讲究的。谁动不动把死这个词挂嘴边?
    符柏没法和一个疯子生气,用力把人按在椅子上,扯下二哥的腰带给人拴住,就听到了更加可怕的消息。
    “我看到了……一座坟!你猜是谁的?”
    符柏不想回答,继续系结。
    “是一个女人!白、白……”二哥安静下来,任由他绑,不知想到什么,又笑得开心,一下拍起手来。
    “白茸!是白茸!”他一字一顿念道,“吾妹,白茸!之——墓!”
    短短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
    符柏蹭一声站起,死死地盯住他。
    “你再说一遍,是谁?”
    二哥这回又不说了,浑浊涣散的一双眼骨碌碌乱转,就是不看他。
    “快说!是不是白茸?”符柏嘴唇都在哆嗦。
    怎么可能?一定是重了名字吧?
    柳平城这么大,哪户姓白的人家有叫白茸的也不稀奇,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呢?
    二哥就是个疯子,看错了也正常,兴许他就是胡说八道。
    对,胡说八道的。
    假的!
    那个灾星……他不过写了个话本,怎么可能真有白茸这个人?
    符柏把人绑好,慢慢后退开,仔细打量着二哥,又将他散乱的头发拨好,露出那张脏兮兮的流着涎水的脸,小声问:“二哥,你方才说的,能不能再说一遍?”
    二哥这回听懂了,傻笑一声,大声且结巴地复述。
    “吾妹,白茸,之墓——”
    符柏怔怔倒退几步,呼吸急促起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发出的嘶哑悲鸣,抱着头猛地冲了出去。
    柳平城又多了个疯子。
    ……
    程浩生缩在号房里,瑟瑟发抖。
    倒不是他有多害怕,他自认胆子还是很大的,再加上直到现在他也不过见到了一只贸然伸进窗子里的手而已,程浩生并不畏惧。
    他只是纯粹的觉得冷。
    那种没来由的冰冷,一点点侵入骨髓,他辨不清这是什么冷,没有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无孔不入,这叫他回想起以往冬日炭用完后,只能靠几件旧袄过冬的时日。被招揽后生活改善不少,程浩生已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寒冷,一时难以适应。
    奇怪……
    明明考官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冷?
    程浩生不敢发出动静,他甚至有些害怕场上响起的那股古怪的摩擦声,听上去简直像是厉鬼在磨牙似的。他小幅度地往自己手上哈了口气,又放在蜡烛上试图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