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庭的车是到了青城后临时租的,就停在那露天停车场里,车里还留有他惯用的那种香水气味。
窗边景色随时间一同流淌,我没有过多注意,其实这是很危险的,因为我并不清楚他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到了地方秦照庭停好车,又将我带去领房卡,他似乎是要将我送到房间门口才肯作罢。
我并不想让他和我一起上去,在电梯口便明确表达了希望他离开的意愿。
他也没再命令我,只在电梯门打开时又将我拉住。
他说:“我没有放弃。”
放弃?放弃什么?
“你松手。”虽然疑惑,但我面上不显。
“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手劲愈发大,眼圈竟有些泛红的错觉。
又是这些破事。
他听不见我的话,只自顾自道:“林院长转院也是我事先了解了那所医院具有更先进的医疗条件才让吴格着手去准备的,这大概是一种爱屋及乌,不是什么道德绑架,更不是为了更好地拿捏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误会我。”
我有些机械地开口:“你做这些都没有意义。”
“有意义,”他反驳道,“我不做没意义的事。”
我追问他:“意义是什么?”
秦照庭闭嘴了。
看吧,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只是一张嘴断言一切都有意义。
电梯口即将重新闭上,我转身就要进去。
“因为我爱你。”秦照庭将我扯了回来,眼神罕见有几分躲闪,“我想爱是需要表达的,所以……我爱你。”
爱?
从前无论如何都无法从秦照庭口中听到的一个字,如今被他轻轻巧巧就说出口。
我心底没半分触动:“一下子爱很多个那种爱吗?”
他眉头紧紧皱起:“我和你说过,我只有你一个。”
“嗯,”我轻轻应他,“不信。”
秦照庭重欲,这几个月来他一个人也没找过?我不信,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你要怎样才信?”他隐隐有动怒的意思。
我默默往后退了一点,“怎么都不信。”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猛地丢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大堂门口就走了。
生气了?
气性好大。
秦照庭离开得突然,我不想分太多精力去思考他有什么毛病,上楼后按着房卡上的号码就一间一间找了过去。
走廊里的地毯有种不明显的柔软,我刚抬起打算插卡的手缓缓定住。
还与秦照庭保持合作关系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并不是总往他的公寓里跑,有些时候他会将我叫去酒店。
也许是一成不变的环境使他感到腻烦,最有新意的莫过于情趣酒店。
每次一刷卡打开门秦照庭就会出现在视野里,然后将我整个抱住扔到床上。
一次两次的我还不太懂,每每见到门后窜出来的他时总会吓一跳。
次数多了我就习惯了。
房卡不知道为什么从手中脱离,无声地落到了地毯上。
我弯腰拾起,放到了感应区。
很轻的“滴”一声响,门开了。
里面陈设简洁,没有暧昧的灯光也没有刺鼻的香味,就是普通的单人间。
里面也没有秦照庭。
我又一瞬间不明白我的脑回路。
明明五分钟前刚与秦照庭在电梯口闹过不愉快分别,他怎么可能转眼就出现在房间里呢?
我大概是有些神经过敏了。
这所酒店环境很不错,远离公路夜晚便不会听到汽车压过马路的声音,我恋床,有时半夜醒来只听见夏蝉在窗外鸣叫。
第二天我给姚阿姨打去电话,向她询问院长如今的状况如何,她却遮遮掩掩,含糊其辞。
我又提出想前往医院探望,她却神神秘秘地让我别去。
“我刚刚才瞧见有辆小平车从后门推进楼里了,这会儿估计还没收好呢。”姚阿姨说。
我怎么可能听不懂那是什么东西,老一辈多少有些顽固思想,今天见着了殡仪馆的车,估计今天都不会让我过去了。
可总在酒店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姚阿姨又说:“你不是想回福利院吗,我都跟黎阿姨打好招呼了。”
果然与昨天在秦照庭手机里听见的一致。
我应下了。
云城的公交我再熟悉不过,一块钱便可以游遍整座城,车子颠簸摇晃着经过了二十多个站,终于是到了希望福利院。
我好像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来,这里与一年多以前相比有些不同,许多老旧的建筑得到了修缮,大院子中央那棵五十年的柳树旁还建了两个秋千。
踏进这方院子的下一秒我就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院子角落里停放了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乍一看并不打眼,但注意到了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我有些迟疑地从那车前经过,进到了楼里。
黎阿姨早已经等我多时,我和她也有很久没见,上回回来时恰好同她擦身而过,彼时她女儿高考后毕业旅行,她请了两个周的小长假。
仔细算一下,好像高考后我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比印象中的更沧桑了些,从窗里看见我时便迎了出来。
如今她暂代院长的职务,自然将我带到了院长的办公室里,空调的冷意在掀开门帘时就浸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