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看清真相之前,一切都只停留在猜测,但面前云雾翻腾,明怀镜望去,却毫无赏心悦目之感。
似乎有一场巨大的棋盘摆在面前,但现在,却才刚刚显露出一角而已。
谁在主位,谁暗谁明,在最后一子未落定之前,都不可知晓。
耳边掠过清风,远处有鸟啼鸣,雷定渊道:“就是此地了。”
明怀镜回过神来时,面前正立着一高耸入云的通透天然石桥,有光透过。
这石桥下,便是渡霞山受戒堂。
颜寻空早已先行站在殿门外,见二人上来,道:“心里的事,都想清楚了?”
明怀镜沉默不语。
颜寻空也不再问,转身向里走去:“想不通的话,也许是机缘未到,先进来吧。”
受戒堂虽然在群峰之巅,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威严无比,但内里却光线通透,只有极少数暗不见天日。
当初受戒堂建起时,颜寻空的意见乃为:多晒太阳身体好。
在场几人的轻功都是一等一的绝佳,若是有意收敛,走路绝不会发出声音。
但在受戒堂,无论如何气沉丹田运转灵力,脚步声都会隐隐回荡在殿中各处,无所遁形。
跟着颜寻空拐过几弯,行至一长廊处,前面有修士在等候,见三人至此,便作揖道:“银索真君,承灵真君,小殿下,青师姐在里面。”
颜寻空摆摆手:“……你们不必叫她师姐了。”
这隔间与通常印象中的牢房并不一样,明怀镜进入时,仍然能看出此地之前干净整洁的模样。
如果没有满地摔碎的碗勺,以及自王青身上流淌出的血的话。
王青的尸首就在房间东边处的墙角里,歪倒着,双目圆睁,还能看出她临死前挣扎的痕迹。
还没等人问,修士便道:“她在这里待了一柱香的时间,期间时常会自言自语,但问她,她却几乎什么都不答。”
明怀镜点头,这倒是很符合王青之前所表现出的性子。
那修士又继续道:“大概在第二柱香时,她便开始毒发,不受控制,哭笑不止,狂吐黑血,口中又一直念念有词,还没等医师赶来,就已经气绝了。”
明怀镜在房中绕了一圈,捻起桌上的血迹:“是怎么个念念有词法?”
那修士迟疑了一番,道:“我记得,似乎说的是‘我知道了,他们都在骗我’……?”
“他们”都在骗我?
雷定渊沉声问道:“‘他们’?你们在问话时,王青有提到过吗?”
修士摇摇头:“完全没有。”
但说到这里,那修士眼神飘忽不定,却看向颜寻空,似乎是在征询什么意见。
颜寻空轻挥衣袖,道:“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在这说了吧,这两位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至于两句话就承受不住。”
修士得了应允,才点点头,随即向明怀镜与雷定渊二人道:“承灵真君,小殿下,还有一事,青师……王青死时,说了句话,要我一定要带给你们二位。”
明怀镜与雷定渊互相一对视,明怀镜颔首:“但说无妨。”
“她让我告诉你们:‘只缘身在此山中’。”
听到这里,明怀镜心下一震,突然生出些不好的感觉来:“我们?这话是对我和承灵真君说的?你确定吗?”
修士十分肯定地点头:“不会有假,还有其他弟子也听到了。”
话末,几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直到那修士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颜寻空才终于挥挥手,让他先行离开。
一时之间,房中又只剩下三人。
外面有光透入,能看见在其照拂下数不清的点点尘埃,稍微一动,就会被扰乱方向。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明怀镜还站在原地,雷定渊却走到王青的尸首面前,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又以两指探魂——
随后便见他眉头微蹙。
明怀镜道:“如何?”
雷定渊道:“没有魂魄。”
魂魄消失,与当初曾青的死如出一辙。
这时,明怀镜想起那修士说的,王青死于毒发,于是他又问:“雷定渊,能探出王青身上的是什么毒吗?”
但雷定渊却干脆地否认了:“这毒很少见,我只能探出有毒,却并不得具体指向——不过这件东西,应当拿与银索真君一看。”
话间,雷定渊拿出乾坤袋,从内里拿出一银壶,晃荡中还能听见水声。
“这是在梦饕还未净水之前,我在井中所取的水,净水镇魂魄出现异常,也许就是因为它。”
颜寻空依言接过,两指轻捻一点,便有一股蓝色灵力将水迅速蒸腾而去。
片刻后,他的指尖上只剩一些细腻至极的黑色粉末。
颜寻空放在鼻下轻嗅,随即皱眉道:“有问题的不是水,是这东西。”
他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快步上前捏开王青的嘴,随手边出根银枝轻轻刮了些东西下来,又扯下其侧腰荷包。
那银枝上沾着黑血,颜寻空如法炮制一番后,其中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黑色粉末。
那荷包中倒是什么都没有,但他凑近闻了闻,最后叹气道:“……作茧自缚。”
东西摆在面前,二人自不必多问,稍微想一想,也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