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镜很多年没听见过这种声响了,回头一愣,便听得雷定渊肃然道:“这是天界正神真身入凡的迹象。”
这一瞬间,明怀镜的心脏开始狂跳。
而那巨响之后,围着“流萤”的那群人一个激灵,回头去看,再转过头来时,只见每人脸上,都多少带上了喜悦兴奋之意。
他们看着“流萤”,随即便听得有人道:“神女归位!——”
宁六山闻言便一挥手:“时间到了。”
雷定渊立于原地,脸色冷得吓人:“三十年前的封门抚仙节,开始了。”
众人一拥而上,“流萤”见状便紧紧抓着玉腰牌,转身就跑,快要跑进竹林之时,却见人群中伸出一长鞭,当即缠住了她的脚腕!
“流萤”躲闪不及,又狠摔下去,痛得发不出声音,身上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此时到处都沾满了黑灰和泥土。
封门门楼那处,动静越来越大,众人一哄而上,抓起她就往门楼跑,“流萤”不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再逃脱不了。
天边,青白相接,已能隐约看见太阳将要升起。
远处能听见有人在催促:“快点——封门那边已经有人上神合道了!!”
明怀镜与雷定渊身形一动,立刻就要追上前去,流萤却更快一步将他们拦住,摇摇头:“不必,这样。”
随即,只见流萤伸手一挥,三人眼前的景象迅速变化,扭曲拉扯,耳边亦传来呼呼风声。
明怀镜下意识闭上眼睛,只听得雷定渊在耳边道:“抓紧我。”
再一睁眼,茅草屋与竹林已然不见,三人正站在一偌大的厢房中,灯火璀璨,抬头高不见顶,屋中间有一高台,“流萤”身穿华衣,正端端正正地坐于其上。
几人缓步上前,明怀镜环顾四周,道:“雷定渊,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看来,有几分熟悉?”
雷定渊颔首,道:“此处是抚仙楼。”
话音刚落,那端坐着的“流萤”便默默转过头来,正看着三人。
但她如今是看不见他们的,于是明怀镜顺其视线,回身望去,只见那门前微微打开,有一人站在那处,十分恭敬,作揖道:“神女,该上路了。”
“流萤”不动,便有更多的人涌进来,有人道:“流萤,神女一职是上界神仙点名要你,神仙不计前嫌,有这个机会,你应当感激才是。”
“只需要你一人,封门人便可成神,我们在天上,会永远念着你的。”
那高台的“流萤”依然沉默着,看着却是与二人身边的流萤越发像。
只来得及看她站起,一步步走下高台,那华服衣摆在身后拖成长长一条,如同无法脱困的游鱼。
在她的脚尖将要踏上高台底下的最后一步时,三人眼前景象再变,待到稳定下来时,又来到了一棵巨树之下。
“这是之前在画外,我们与雷通碰头的那棵树。”雷定渊道。
流萤闻言轻轻点头:“神合树。”
神合树周围的场地本就宽阔至极,此时周围已是全数架起了绸纱。
在此地的正中间,神合树的正后方,有一座祭坛。
祭坛之上正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
“妄逆坛”。
这祭坛不知是从何处来的,三人站在树下,明怀镜围着这祭坛来回看,不一会便听见从抚仙楼处传来阵阵吟唱声——
“又向南城凝眸望,天灯游鱼放。”
“春日长,烛火灵香竞芬芳。”
“高堂上,岁岁年年得仙赏。”
“春日仙人携升天,枯后白骨自灰飞。”
这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明怀镜闻言便狠掐自己手心,随即便去抓雷定渊手腕,道:“我听见了。”
雷定渊一手覆上他的手背,手心传来的温度,终于让明怀镜慢慢冷静了下来。
但雷定渊的神色却是愈发凝重,并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那缓步而来的华丽步辇。
待到近了,那步辇又停在高耸的妄逆坛下,便从其中下来一人。
正是“流萤”。
此时万人空巷,步辇之后,封门铺人全数跟在其后,从“流萤”踏上妄逆坛第一步阶起,便皆是低头恭敬起来。
而“流萤”一言不发,从踏上妄逆坛到站上坛顶,再没有回过一次头。
底下众人,口中的《春日仙》吟唱不曾断绝,待到“流萤”站上坛顶,声音便愈发大起来,又抬头仰望,双手举起,仿佛是要召唤何人下来。
期间,雷定渊侧头对明怀镜道:“这样的大典应当由神祀家族排头。”
“但此时却是由流萤站在最前,那新上任的神祀家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明怀镜颔首,蹙眉道。
语毕,明怀镜就要去问站在身旁的流萤,但此时,天空中却突然降下一道强光。
太阳早已升起,但那道亮光却更加耀眼,直冲妄逆坛而来,明怀镜不由得以手遮挡,余光便看见雷定渊死死盯着妄逆坛顶。
待到那光芒终于散去,明怀镜就要睁眼,却先被雷定渊的手捂了一下,有灵力缓缓注入,片刻后,又听得雷定渊沉声道:“好了。”
闻言,明怀镜便立刻向妄逆坛顶望去——
其上除了“流萤”,在她身后,又多了三人,衣袂飘飘,周身气场奇强,笼罩着正神才有的光芒。
凡人看见这番场景,很难忍住要跪下一拜的冲动,但明怀镜站在坛下,仰首望去,脸色却愈发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