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的树林呼呼响,过了良久,才听得宁六山说话,喉间挤出笑声,语气已是染上一些情绪:“你这样的身份,根本不会明白,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都愿意试一试。”
明怀镜迅速搜集这几天来的记忆,此时简直要觉得不可理喻了:“封门剑名动天下,若沉心修行定会成为一方大家,你们何来走投无路一说?”
然而对面那人却沉默不语。
这种事,雷定渊大概是看得多了,也不再继续纠缠,只默默道:“有心,便有求,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从他们出门到现在,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明怀镜却觉得自己的耐心难得将要被耗尽,于是只颔首,也不再多说,与雷定渊一道转身欲走。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冷剑出鞘的声音,随即二人便听得宁六山道:“你们去哪?”
明怀镜行路不停,头也不回,冷冷开口:“既是外人,你自然管不得我们去哪。”
宁六山叹了口气:“好,我仁至义尽,这是你们自己找死,黄泉路上,要跟阎王爷说明白了。”
听见动静,二人却是头也不回,估摸着是宁六山打了个手势,只消片刻,面前的草丛里,便窸窸窣窣钻出来上百号人,已是将“此路有去无回”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明怀镜面无表情,冷眼来回扫视一圈,竟直接笑出声来,一看雷定渊,丝毫不惧,他便对雷定渊道:“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与初到封门时一样。”雷定渊答道。
闻言,明怀镜又立刻收敛了神色,变换速度之快,声音威严至极:“你们是真的相信,天界那群东西,会让你们所有人都成神?!”
只听得宁六山道:“我们马上会把神仙想要的送过去。”
明怀镜平日里看上去人畜无害温润可亲,方才这一出如同变了一人,吓得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但当听见他说出‘天界那群东西’时,却有人大呼出声,几乎要破音:“放肆!你这厮竟敢对紫金大帝不敬!!”
剎那间,明怀镜猛然回头看向声音来处,全身血液瞬间倒灌:“你说什么?”
那人口中脏话不停,一边提着剑要冲上来,一边爹娘祖宗地乱骂一气,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冥芳剑眨眼间便飞出剑鞘,随即便看见一黑光直冲那人而去,再定睛,已有丝丝鲜血冒出,剑刃几乎直抵其咽喉!
雷定渊居高临下,一字一句道:“祸从口出。”
此时明怀镜朝自己手心狠割一道伤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对宁六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六山面上似乎有些兴奋,但眼底却是一片木然:“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明怀镜已然气极,但手上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却让他愈发冷静,甚至已经堪称冷酷,他嗤笑一声,轻声道:“宁归意说的是对的。”
宁六山抬手一扬,不再看他们二人:“她是个叛徒。”
明怀镜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此时也来不及去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笑道:“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知道我们为何愿意跟着你一路过来吗?”
方才那人已经瘫在原地,雷定渊闻言一打响指,便向明怀镜一步步走来。
呼吸之间,从最下面开始,林间山路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最初犹如风中残烛,越接近此处,便越发明亮震撼,没有尽头。
沿路而上,全是金乌,身处其中,便是暗夜明灯。
雷定渊口中再一压清哨,只见金乌羽翅瞬间化作利刃,千万只金乌得令,呼啸着腾空飞起,抬眼如大军压境。
明怀镜脸上带笑,语气却丝毫不起波澜:“这么大的事,还是你们亲自去跟阎王说比较好。”
两方一声令下,明怀镜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与此同时,他眼睛无意一扫,失声道:“雷定渊!”
面前局势已全然交给金乌,雷定渊闻声而来,顺着明怀镜手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远处茅草屋已有零星火光纠缠其中,此时四周大风四起,而那火也有愈发逼人的冲天之势!
明怀镜只来得及道:“不好!”便要冲出包围,但这群人虽没能力,却也实在难缠,几脚踢翻不知死活围上来的几人后,明怀镜怒道:“滚开!”
这时,他却突然感觉后领一紧,接着便被放在了冥芳剑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得雷定渊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眼前雷定渊的身影越来越小,明怀镜坐在冥芳上,瞳孔一缩,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雷定渊面色平静,嘴唇一张一合:“不要担心,我会来的。”
冥芳速度极快,但风实在来得太不是时候,还没落地,明怀镜便连滚带爬地跳下剑。
眼前火势冲天,黑烟四起,明怀镜看不到人,额头已经渗出冷汗,大声道:“流萤!宁归意!你们在哪?!”
回应的只有令人心焦的噼啪声响。
此时,明怀镜突然想起,之前他同雷定渊一起,帮忙砍了一年份的柴火,没记错的话,几乎全数堆在了这茅草屋的后面。
想到这里,明怀镜脑中嗡嗡作响,几乎要麻掉半个身子,冥芳剑虽然在手,他却没办法用,便又要尝试用谢安笔,却无论如何都感觉有一股力量正在压制他。
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那是从房屋深处传来的,那是流萤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