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池砚良一转身,几步之外已是不见踪影。
明怀镜也进入屋内,手轻轻一挥,身后“吱呀——”传来厚重的门板声响,将抚仙楼中嘈杂尽数隔绝,屋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二人围坐在桌边。
明怀镜正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起,雷定渊将一旁桌上的茶盘端来,却是先行开口了:“阿镜,你是否还记得,之前我们二人被人群包围之时,我告诉你那些人有异?”
明怀镜颔首:“如何?”
雷定渊看着明怀镜的眼睛,沉声道:“那群人里,有八千明极的修士。”
明怀镜闻言一愣。
“不光如此,方才在抚仙楼中,我亦看到几人,虽是褪去了金乌衣,但行路姿态间是八千明极训练特有,当是无误。”
这样一来,之前在封门铺外,除了明怀镜和雷定渊二人,其余人的去向,便有迹可循。
明怀镜颔首:“原来如此,这样看来,那抚仙楼老板所言便可对应上了,只是有一点我觉得有些不妙——”
“假设每一个进入抚仙楼的人都知道这些规矩,稍好一些,我们可以认为是他们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并不来相认;但据你所说,我更倾向于稍坏一些的打算,即,他们被封门吞吃后,都失去了神智。”
雷定渊起身为明怀镜添了一杯茶,茶气氤氲,浮在二人之间,少顷,明怀镜“嘶”了一声,有些疑惑:“但有一点,我想不通。”
雷定渊道:“什么?”
明怀镜手掌抚于杯身,指尖轻扣:“以白承之修为,又为何会被封门吃掉?”
此事的确奇怪,白承之好歹也是神族的门主,没道理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翻船,若真是如此,等白承之回来,也可以直接卸下门主之位了。
雷定渊正要答话,却忽然收声,一掌轻压,示意明怀镜:门外有人偷听。
明怀镜心下明了,迅速转了个话头:“哎呀,也不知道这沐浴汤水何时送来呢。”
随即又戳了戳雷定渊手臂,眨眨眼让他说点什么,雷定渊看着明怀镜似是有些无奈,语气却十分自然,接道:“是啊,今日太过疲乏,为何抚仙楼的速度如此之慢?”
此话一出,门外的人便等不了了,敲了敲门便抬着一个硕大的木桶走了进来,往地上一放,再出口听着竟是有些咬牙切齿:“二位公子,若是对抚仙楼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说来。”
明怀镜一扫来人,笑道:“偷听,也是抚仙楼的长处吗?我若是告知你们老板,会怎样呢?”
只见这店小二面色突变,手竟微微发抖起来,二话不说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雷定渊点点头:“看来,抚仙楼老板正是其中关节。”
明怀镜原本想从这店小二口中撬出什么来,但此人甚不经吓,只一句话便走得了无踪影,明怀镜回身看着眼前的大浴桶:“现在怎么办?那老板说的话定有问题,难不成真要在此沐浴?”
雷定渊本就站在浴桶边,此时伸手就要探水,明怀镜见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雷定渊手腕,惊道:“你做什么?!”
“试试水有无问题。”雷定渊道。
闻言,明怀镜微微蹙眉,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这是能拿身体去试的吗?万一水里有毒怎么办?你要是出了问题那我——”
“那你什么?”
明怀镜噤声了。
“那你什么?”雷定渊看着明怀镜眼睛,再问了一遍。
明怀镜身后便是浴桶,此时已是被逼得退无可退,两手撑在身后,微微往后倒,看着雷定渊的脸,磕磕绊绊道:“我,那,那我......那我还要在对抗封门铺的同时,救你出来。”
雷定渊撤回身形,背对着明怀镜,却是不再说话了,明怀镜以为这头终于揭过,正舒了口气,却听见雷定渊的声音闷闷响起:“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
明怀镜手一抖,心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连忙开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咚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又响起敲门声。
明怀镜喉中一哽,对这打断他说话的声音,竟生出些无名火来,回身道:“谁啊?”
等了半天,外面无人应答,也没有敲门声再响起,于是明怀镜只能走上前去,雷定渊却先于一步,将他拦在身后,侧身看着外面。
明怀镜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感觉,也说不出话来了。
二人屏息,听着屋外动静。
“咚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相同的敲门声响起。
明怀镜听着这声音,仔细琢磨了一番,似乎觉得越听越熟悉,正将蒙尘的记忆清理出来,雷定渊却先一步拉开了门,同时对明怀镜道:“退后。”
门吱呀打开,外面的光挤进愈加宽的缝隙进入其中,二人皆是离此五步远,冷眼看着门外之物。
这是一具吊在屋外横梁上的尸体。
浑身上下都十分干净,肤白如凝脂,但鲜血却自其脚尖滴落,啪嗒、啪嗒,凝聚在地上。
明怀镜看着这具尸体,缓缓道:“方才的声音,不是这具尸体撞击门板发出的。”
因为他想起了这声音。
“当然不是它发出的,敲门人乃是我。”
来人从门后一侧冒出,逆着光,与尸体并肩站立,正是白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