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灯七本就气急败坏,又被这话噎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眼看就要动手,宋平涛上前悄无声息隔开二人:“苏氏灭门时间有异,难怪地府没有任何动静,我需回地府查看亡者簿,方可知晓其真正发生的时间,灯七,你随我同归。”
灯七心中不服,但自己师父发话,他也并不想真的被赶回去,于是恶狠狠一转身,只朝着雷定渊明怀镜的方向微一作揖,便要同宋平涛离去。
此时八千明极众修士也已赶到,正在收拾大殿内外残局,雷定渊叫过雷通,吩咐接下来的种种事宜——苏氏灭门,明怀镜已洗清嫌疑,现下只需要有人去收集整合证据经过,明日破晓之时,便可向众人澄清。
明怀镜退出人群,独自站在一旁看着人来人往,最后目光又落回雷定渊身上,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雷定渊抬眼便看见明怀镜一人立于边上,月光似是要将他浸透了,青丝裹挟的发带也淬着凉薄的寒光,于是只说了几句就摆摆手交给了雷通,随后朝着明怀镜走去。
明怀镜含笑看着他:“你来了。”
雷定渊颔首,引着明怀镜走至石阶,从怀里拿出块手帕铺于阶上,让他坐好,自己则蹲在明怀镜几步之下,与他平视。
明怀镜看着雷定渊的眼睛,瞬间便脱口而出四字:“我死有疑。”
雷定渊一愣:“什么?”
“父皇......我的父亲,”明怀镜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还在天上时,同我说过,如果以后又听到春日仙,即说明他的死有问题。”
雷定渊安慰道:“也许并不是先帝放出的消息。”
明怀镜却轻摇头,仰首,他的眼睛就盛着西边的月光,半响才道:“在今日之前,你听过这首曲子吗?”
雷定渊道未曾,这才反应过来,明怀镜苦笑:“连你都不知道,这首曲子,我的父亲只教过我,我学会之后没多久,他和母亲就没了。”
“我当时不知他是何意,就这样过了百年,即便是现在听到了春日仙,我也仍不知他是何意。”
雷定渊换了个姿势,身体一翻便坐到明怀镜身旁:“那便查,我同你一起。”
明怀镜点点头,笑容淡了几分:“那时我年纪小又顽皮,无论如何都不愿学,现在这曲子已是刻进我的骨子里,但是没有人听了。”
雷定渊认真地看着明怀镜:“我在听。”
明怀镜并不再说什么,只深深吐出一口气,淡淡白雾在将要破晓的夜色中散开,好像要将过往种种都在其中散尽才好,他连身形都不再挺拔,逐渐塌了下去,疲惫道:“我有些累了。”
“父亲母亲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雷定渊眉头微蹙,一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由远及近中气十足的一声打断了:“各位好哇各位好哇——天渡楼真是来迟了,该罚该罚,哎呦!明公子怎么——雷门主!雷门主巧遇!”
此话实在是颇有天界作风,明怀镜一听便不自觉皱起眉头,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抬眼一看,只见一身着华衣的中年男子,身后还带着穿着相似的乌泱泱一大群人,正朝着自己方向走来。
明怀镜瞬间便警惕起来,雷定渊即刻起身带着明怀镜几步跨上石阶,站在大殿外,立于明怀镜身前:“巧遇,钱吴楼主。”
钱吴楼主嬉皮笑脸,闻言微不可查地一顿,似是对“钱吴”二字有些不满,但面前立着的是雷定渊,于是眨眼间便收起了不满的心思,嬉皮笑脸道:“雷门主受累了,不知遇到什么难处没有?”
雷定渊皮笑肉不笑:“钱吴楼主,是否对八千明极有何误解?”
钱吴一听这话就不敢再继续接,几声“没有没有”就赶紧将此话头揭过,转而向着明怀镜:“明公子,天渡楼此番来迟了,没能尽到保护明公子的责任,在下及身后众人,尽来请罚!”
只见钱吴使劲朝着后面打手势,随即便听见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对不起!!!”
明怀镜一头雾水:“?”
雷定渊面若霜雪:“。”
明怀镜没想到自己在短短一天之内竟能发出两次同样的疑问。
这谁?
动静实在是太过巨大,四周正在忙碌的众修士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向这边看,但钱吴却丝毫不觉尴尬,一双细长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明怀镜,似乎十分期待明怀镜接下来的反应。
明怀镜站在雷定渊身后,不语,略往后撤了一步。
钱吴却置若罔闻,竟迈了一步上前,原本还看得过去的脸,此刻笑得仿佛能挤出一碗油来:“明公子此番被贬凡间,实在是上面那群不义,不过明公子不必担心,天渡楼已准备上好的住所,只需要明公子点头,便可随我等入住天渡楼。”
雷定渊看着钱吴动作,回首示意明怀镜不要担心,随后对着钱吴冷笑:“钱吴楼主,这是当八千明极无人了?”
钱吴额上已有些许冷汗冒出,却仍不死心,心中盘算一番,咬牙道:“误会误会,在下当然知道雷门主曾是明公子贴身护卫,但八千明极如今只能待在凡间,不也是因为当年明公子......在下也是考虑到这关系有些尴——欸!欸欸欸!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只听得“噌”一声,一道剑光瞬间划破钱吴脖颈,丝丝鲜血冒出,定睛一看,竟是雷通。
雷定渊背手立于原地岿然不动,雷通不知何时来到此处,面色十分不善,出口便是嘲讽:“钱吴楼主,雷通依稀记得,从前你见到我们雷门主,说话不敢超过半句,今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