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哪有这么跟先生说话的,还不赶紧请罪。”穆诚还是想用黎豫的,不愿放任事态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赶忙打圆场。
黎豫装作没听见一般,自顾坐在团凳上不动弹。
整个暖阁又陷入了僵局。
好在此时赵太医到了,这才打破了尴尬。
“去给他瞧瞧,年纪轻轻就轻言生死,简直胡闹!”穆诚等人行完礼,立马抬手一指黎豫,示意赶紧给他瞧病。
赵太医颔首称“是”,抬头见到黎豫,面露难色,止步不前,“这……他的话,老臣怕是束手无策了。”
黎豫见状,立马一本正经道:“陛下,晋王殿下已经替草民延请过赵太医多次,赵太医乃是国手,他都言回天乏术,草民就不敢奢求了。”
穆诚把探寻的目光落到了赵太医身上,赵太医不敢拿乔,刚要开口,却见肖瑜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
穆诚见到来人,顿时哭笑不得起来,“若素,你最近没少护犊子啊!”
与肖瑜分别后,车厢内只剩黎豫和穆谦二人。没了旁人,黎豫想到方才的事,又委屈又气恼,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说他们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的!怎么能逼我去南境——咳咳——脸皮比之北境城墙还厚——咳咳——比拿着商於之地六里骗人的张仪脸皮还厚!咳咳咳咳——”
黎豫一边骂一边咳,咳到最后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穆谦算是见识了黎豫的小孩子心性,觉得有趣的同时见他难受又止不住得心疼,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好脾气地劝道:
“行了行了,从前怎么不知你气性这么大,再咳肺都咳出来了,来消消气,喝口水压一压。”
“什么龌龊先生,教出这种龌龊徒弟来!咳咳咳咳!”黎豫说完接着又是一阵猛咳,咳完才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方才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穆谦心中好笑,当初因着要拘你去,郁弘毅连弓箭手都备上了,哪里能安好心,但他见黎豫在气头上,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憋着笑,哄道:
“都骂了一路了,再骂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穆谦说着接过水杯放在一旁,安抚似的揉了揉黎豫后脑,还替他整了整额前的额饰,又劝:“你最后这不没去成么!别骂了,再骂下去就成了炸毛小豹子了。”
黎豫不解气般往车厢上重重一靠,“得亏若素师兄来得及时,我今日又病着,那赵太医也没生疑,还以为我就这一两天好活了呢!今天算是混过去了!”
穆谦有些好奇,“为啥非要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也不怕你联合南境将他一军?”
“哼!”黎豫一挑眉,“你觉得今上那些改革政策,得派个什么样的人去才合适。”
穆谦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半晌,“要让本王选南境改革的执行人,他要有足够贵重的身份,才能不畏惧盘根错节的世家,要有强有力的手腕,才能应付得了当地鱼龙混杂,此外还要有足够的威望,才能镇得住南境耆老们。”
还不等黎豫接话,穆谦恍然大悟,欠兮兮道:
“要说起来,你还真合适,你看啊,要是今天再跟郁弘毅和解,那就与天子系出同门,回头再成晋王妃,哎呦喂,整个大成,除了皇族,有谁尊贵的过你?”
“去你的晋王妃!这时候还有心思占我便宜!”黎豫被穆谦气得翻了个白眼,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穆谦见人终于笑了,这才又分析道:“论才智手段,你与肖瑜不相伯仲,他能做的事,你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那年黎氏在京畿落祠公审,你一朝洗刷冤屈,扬名天下,是去南境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合着就非得我去呗?”黎豫不高兴了。
穆谦开完了玩笑,正色道:“还是不要去了,他们摆明了居心不良。”
黎豫眼睛一亮,“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穆谦脸色凝重下来,感到一阵阵后怕,“改革这种事,势必要触动许多人的利益,难免要做出牺牲。回头事了,今上享受的是成果,而骂名,肯定要推个人出来背,责难,肯定得有人受。本王回京后禁军已经南下,南境改革迫在眉睫,临阵换将,摆明了就是他们舍不得肖若素,换你上去背黑锅。”
“就是,我凭什么去背这个黑锅!”黎豫表现得气鼓鼓的 ,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安排的不满。
穆谦怔怔地盯了黎豫半晌,心疼得把人揽进怀里,他知道他的阿豫现在说的都是气话。他的阿豫是愿意为着百姓上战场马革裹尸的,哪里会在意一口黑锅,他的阿豫生气的是,同样都是郁弘毅的学生,这个先生却如此区别对待,将师兄捧在手心,怕他有损分毫声誉,而对这个小徒弟,却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需要牺牲时,才被人想起。
穆谦轻轻在黎豫额头问了一口,用柔和温暖的嗓音道:“是啊,让人家的好徒弟好师弟去吧。”
只这一句,黎豫就知道,穆谦是懂自己的,心中欣慰的同时,仍担忧道:“现下,南境那边该怎么办?肖家的事不了,若素师兄一时半会儿怕是去不了了。”
“这是穆诚该操心的!”穆谦不满,在黎豫额前轻轻戳了一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黎豫犹豫再三,坦言道:“其实,我还是想去一趟的,要论富庶之地,首推京畿,其次就是南境,西境和北境要想富庶起来,这商路不通南境肯定是不成的,所以我想去瞧一眼。改革前后,肯定情况大不相同,最好的时机就是就着改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