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忠孝难两全,伯父如今病重,三公子那边若再没了师兄震着,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师兄斟酌斟酌,到时伯父能否再承受得住。况且,南境改革,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可以徐徐图之,师兄莫把自己逼得这般紧,更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自从出师,除了对穆谦,黎豫从不这般跟人推心置腹,纵使对肖瑜,也是秉承着一贯的说半句藏半句的作风,如今这话句句出自肺腑。
“此事,我再想想吧。”黎豫一语中的,忠孝两难全!肖瑜心中也是矛盾的。
等肖瑜将两人送至相府门口,黎豫牵起穆谦的手,略有些羞赧道:
“师兄,想来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了,我们是要携手一生的,亲事等得空了就办,到时候想请师兄来充当一下我的高堂,不知师兄可应允?”
前半句肖瑜早已心知肚明,后半句却让他有些费解,“这可折煞我了,先生尚在,我怎敢舔居此位?”
黎豫心下了然,自己与郁弘毅决裂之事肖瑜尚不知晓,不禁心中冷笑,自己这位先生果然还是要脸面的,不肯让自己视若亲子的肖瑜见到他阴暗龌龊的一面。自己已然信仰崩塌,没必要再搭上一个肖瑜,黎豫故作玩笑道:
“毕竟以男子之身委身他人,先生知道了怕是不允,师兄就当为我留几分颜面,莫要让他知晓了。”
这话说得要多谦卑有多谦卑,肖瑜觉得不是十分中听,刚要开口反驳,却被穆谦先抢了话头,
“浑说什么呢?明明说好是本王下嫁于你,本王都收了你的聘礼了,你想反悔不成?”穆谦说着拿着扇子上的玉坠子在黎豫面前晃了晃,“待他日成亲,自然也是你来迎亲的!”
肖瑜见状放下心来,这两人感情极好,看来不用自己多言了。
黎豫被穆谦逗笑了,又转头看向肖瑜,“师兄,答应么?”
肖瑜看着眼前两人幸福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跟黎晗不尴不尬的处着,一方面打心底里为两人高兴,一方面又忍不住心酸,最终还是吐出一句:“好。”
穆谦素日里大大咧咧,可一遇到黎豫的事,他就是个小心眼,在黎豫唯一的“亲人”面前,他本违心编了几句奉承话,谁知出口就变了味。
“肖若素,本王知道当年是把阿豫从登州水牢偷偷放走的,但本王也知道,这些年你没少帮着黎晗对付阿豫,水牢的主意你别当本王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你要是再敢算计他,本王——”
黎豫越听越不对劲,赶紧瞪了他一眼,穆谦这才往回收了收,违心道:“不过既然阿豫都不计较了,那就算了。”
这话让肖瑜有些哭笑不得,黎豫更觉得丢不起这人,赶紧拉着穆谦上了马车,逃也似的跑了。
“你不守承诺!”黎豫一上马车就开始兴师问罪。
穆谦大喇喇往车座上一靠,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本王忍不住。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你被作践到当初那个地步,他难辞其咎,你不在乎,本王在乎!本王都答应你不计较了,还想让本王拿热脸贴他?他配吗?”
黎豫见穆谦有些恼了,怕再说下去,提起从前的事,再牵扯到两人从前那些嫌隙,惹得穆谦难受,只得软语边哄边嗔道:
“好好好,你晋王殿下高高在上,他小小一名参知政事自然什么都不是。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别计较了,赏我个笑脸呗。”
“本王就给西境主君一分薄面。”穆谦就是这么没出息,被黎豫软语一哄,登时就不生气了,又欠兮兮地凑到人跟前,把人揽到怀里,“话说阿豫,方才本王听你劝肖若素那些话,越听越觉得心惊,也就是肖若素襟怀坦白,若换个旁人,你连南境改革可以徐徐图之的话都说出来,定然要疑你离间他与今上之间的关系了。以后这种傻事,别做了。”
黎豫极为顺从地被揽过去,笑道:“本来就是事实,若素师兄未必看不明白,可现下肖家都乱成那样了,还有宁国公府那一家子在等着夺长房这一支的管家权,若素师兄这时候要再不坐镇京畿,肖家就毁了。”
穆谦不以为意,“肖若素现在就是进退两难!南境那些世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从前就狼牙拍一桩事,本王就知道他们不好对付。都是穆诚非要改革的锅!”
黎豫挑眉,“那若是你,这改革你要不要搞?”
穆谦沉吟半晌,再看不惯穆诚,还是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还是要的,功在千秋。”
两人正在讨论之际,突然马车被一队人马截停了。
第235章 云涌(3)
此次出门,为着低调起见,穆谦没有安排晋王府的车驾,而是专门挑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现下被拦住,两人相视一眼,只觉来者不善。
两人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穆谦直接对外吩咐道:“银粟,能不理会就不理会,走咱们的。”
马车没有按照预想的继续前进,反倒是银粟回了一句,“殿下,是禁军的殿前司,还有今上在潜邸微服出巡时的车驾。”
照理说,新帝践祚潜邸的旧物都封存了,一般都赏给亲贵或者近臣,不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来头不小。穆谦在黎豫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径直下了马车。
穆谦定睛一看,来人竟又是林穹!上次肖沉戟禁宫出事,穆谦觉得跟这个孙子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还敢送上门来,当即没了好脸色,“本王给你脸了是不是,处处来找本王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