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穆谦梦醒,只觉餍足异常,连带着浑身上下的伤都不怎么痛了,他坐在榻边,揉了揉因着宿醉而疼痛不已的太阳穴,想着昨夜那个梦,一个激灵醒了个彻底。
从前的黎豫他不敢肖想,就算两人互通心意,他也不敢勉强他分毫。
如今他的黎豫他不能肖想,他们两个人隔了血海深仇,又怎么能够在互相托付终身?
穆谦正傻愣愣坐着,正初端着水盆和伤药进来了。穆谦伸长了脖子往正初身后一瞧,空空如也,再想到昨夜那个梦,穆谦忽然脾气又上来了,那人这般没心没肺,自己竟然还在梦中肖想他,简直疯了!
“他人呢?怎么不来伺候?”穆谦开口就带了气,“不知道本王昨夜喝了酒头疼地厉害吗?”
正初闻言脚步一滞,“殿下饮酒了?什么时候的事,大夫不是说让你忌口么!”
“你不知道?”穆谦眉头一皱,“昨晚本王在回廊上喝酒,不是你把本王送回来的?”
正初茫然的摇了摇头,“昨夜您说要歇着,让咱们都下去了。”
穆谦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人呢?”
“先生着了风寒,让跟殿下告罪一句。”正初回得小心翼翼。
“时值夏末,跟本王说着了风寒?唬谁呢!”穆谦蹬上靴子,取了架子上的外袍便往外走,“本王看这是躲懒呢!”
“诶,殿下!”正初赶忙放下水盆,追了出去。
来到黎豫房门前,穆谦刚想上脚去踢,但到底想到青天白日,万一他要是真病了,这会子还未起身,衣衫不整的……
正初很会揣摩自家主子的意思,走上前去轻轻扣了扣门。
穆谦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然后是一声略带沙哑的回应,“是谁?”
这虚弱又沙哑的声音听得穆谦一愣,这小祸秧子真病了啊?还没等穆谦应声,门被人拉开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映入眼帘,看到门外的穆谦,那人也愣住了。
穆谦见黎豫今日衣裳传得很是别扭,身上仿佛是套了两件里衣,还都是高领的,将他那雪白的颈子遮了个严严实实,袖口也不是黎豫往日喜欢的大袖,反倒罕见得套了一件窄袖,袖口还拿绑带缚在了腕子上。
穆谦心里生疑,再打量黎豫气色,见他额头不断地洇出汗珠,嘴唇煞白,面上无甚血色,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颤颤巍巍,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穆谦粗粗打量完眼前人,刚将眸子移到眼前人脸上,那人竟然直接把目光躲开了!落在穆谦眼中,这就是妥妥地做贼心虚!穆谦心道,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人的事,你要是敢堂堂正正跟本王对视,也算你本事!
穆谦刚要开口讥讽人,却见黎豫把头低了下去,还极为“心虚”的扭向了一侧,可就是这一刹那光景,穆谦看到了黎豫领口处一处春光。
那一抹红痕是……
穆谦脑中“嗡”得一声!
想再仔细瞧一眼时,眼前的门却轻轻掩上了,紧密的房门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病中不宜面客,改日再向殿下当面谢罪。”
穆谦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昨夜梦中那场抛却现实不管不顾恣意温存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穆谦不敢相信,一脚将门踹开。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正初怕穆谦在气头上,再对病中的黎豫做出什么,赶忙去拦。
“闭嘴,你站在门口不许进来!”穆谦说罢,直接闯进门去,回身把门一掩,气势汹汹地直冲黎豫而去。
黎豫本就体力难支,被穆谦凶狠的模样吓了一个踉跄,“你——你要做什么?”
穆谦不答话,也不管自己在眼前人心中是个什么模样,直接走上去,一把抓住人的前襟,然后粗暴的掀开了他的领口。
目光所及,几处深深浅浅的红痕刺痛了他的双眼,穆谦不死心,将人衣襟一扯,青青紫紫地痕迹落入眼帘。
穆谦紧紧握着人前襟的手,突然像触电一般受了回去,然后不敢再看黎豫的眼睛,给人将衣服一裹,然后落荒而逃。
第181章 诛心局(1)
穆谦魂不守舍地回了房,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坐在榻边一动不动,他心中五味杂陈,有小孩子偷吃了心爱的糖果的窃喜,有将绝世瑰宝放在地上践踏后的快感,有对自己酒后乱性趁人之危的唾弃,有对自己难舍旧情忘却仇恨的鄙夷,还有挥斥不去的空虚感,以及一点若有似无的愧疚感。
“正初,请个大夫去给他瞧瞧。”穆谦机械地吩咐着。
正初为难地挠了挠头,“早上银粟去请了,奈何黎先生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死活不让大夫把脉,大夫观察气色,多瞧了他两眼,他就直接冷脸给人赶出去了。从前可没见他这么讳疾忌医。”
穆谦听了这话,忍不住掐了掐眉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反正是瞧病,要不您和先生再上山得了。”
穆谦用瞅了瞅身上的纱布,然后又瞅了瞅正初,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本王这样能爬山?那小祸秧子病成那样能爬山?
正初倒是乖觉,“要不然,派人去请?”
“也不是单为着瞧病才上山的。”话脱口而出后穆谦一顿,突然觉得这话现在说没意思了,话锋一转,“活血化瘀的药呢?”
“在行李里,您身上都是红伤,用不着吧。”正初上上下下瞅了穆谦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自家王爷没常识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