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豫心头一热,取出一条帕子,把泥娃娃包起来,才又故意拉下脸道:“就算有寿礼,你也来晚了!”
穆谦脸上故作为难,皱着眉头托着腮,想了半天,把手放进了袖口里,不一会儿又摸索出一个泥娃娃。
“还有?”黎豫眼睛更亮了,明明眼神里都是稀罕,为着谴责穆谦回来晚了,还是刻意冷起面孔,“也就是个泥娃娃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这娃娃可有趣了,把它放在冷水里泡泡,再拿热水浇一下,它会自己撒尿!”穆谦忍着笑,耐着性子解释这个娃娃跟之前那个的不同之处。
“会撒尿?”黎豫伸手接过,打量一圈,又在手里掂了两下,眼前这个要比先前那个轻了不少,显然里面是中空的。
“等下用过晚膳,我教你怎么玩。”穆谦说完,才又故作促狭道:
“那陛下,在这之前能赏臣一口残羹冷炙不?”
黎豫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还是冷着脸,但嘴上已经说不出质问的话了。
穆谦叹了一口,“哎……看来臣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穆谦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泥娃娃,比先前那两个大出一圈。
黎豫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伸手夺过泥娃娃,而后又去翻穆谦的袖子,“我倒要看看,你还藏了些什么,还不都拿出来!”
穆谦开怀一笑,“真没了,这是最后一个了,你仔细瞧瞧,与前两个可有不同?”
黎豫将这个泥娃娃放在手里仔细端详,重量不似第一个重,看来又是个中空的。待看到底部时,发现底部并未封口,里面还塞了一团绸布。黎豫轻轻一扯,绸布竟然被轻而易举地拽了出来。
黎豫把泥娃娃放在桌上,展开绸布,愣住了,“降表?”
穆谦笑着点了点头。
“不战而屈人之兵?”黎豫眼中绽放出比方才更胜的光彩,“本想着荆州的事,不拖个一年半载解决不了,真没想到竟然兵不血刃就被你拿下了,荆州免于兵燹,简直是百姓之福!阿谦,了不起!”
黎豫的心思,穆谦当然了解,他舍不得自己在外征战那么久,这次自己能回来,他才格外重视,才会因自己晚归生气。好在荆州此后再无战事,自己也不必再赴前线,可以陪着他在京畿过一段安生日子了。穆谦面上愈发温柔,笑道:
“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当年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呢。这份生辰贺礼,陛下满意吗?”
黎豫怔怔地瞧着穆谦,“我瞧着降表的日子是昨日,那你回来晚了……”
“想着给你个惊喜,找做娃娃的师傅连夜烧得,但因烧制耗时太久,就耽误几个时辰。”穆谦满脸含笑瞧着黎豫,眨了眨眼睛问道:
“那陛下能恕臣迟到之罪吗?”
“阿谦……”黎豫眼尾已微微泛红,嘴唇紧紧抿着,强忍着泪意。
穆谦轻轻地把黎豫拥在怀中,温声道:“阿豫,今后你尽管安坐庙堂运筹帷幄,守疆拓土的事情交给我,假以时日,定将缔造属于我们的太平盛世。”
黎豫此刻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纵使新朝初立,艰难险阻众多,但他却丝毫不畏惧,因为有人会陪他一起,完成夙愿:
至治之世,河海清宴!
第32章 酒酣
药材之事,黎至清是临时起意,并未深思熟虑,被穆谦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也不气馁,只想着过几日再想法子探探他口风。
显然,穆谦对肖珏有些似有若无的敌意。黎至清一直没想明白,这敌意来自何处。若说是为着来北境当监军一事,那罪魁祸首也是自己,而且照黎至清对穆谦的了解,穆谦为人爽朗直率,也颇有胸襟,鲜少记仇,不该如此。
别说黎至清,就连穆谦自己也没琢磨清楚,他为何总是不由自主地与肖珏为难?按照平日里明哲保身的作风,穆谦能交友定然不树敌,肖珏如今握着北境命脉,穆谦纵使无心讨好,也不会着意得罪。但药材这事,穆谦就是脖子一梗,说不给就不给!
虽然肖珏与胡旗人一战受了重伤,但在那场交锋中,胡旗人也没讨到便宜,一员猛将被肖珏斩落马下,随行士兵伤亡不少,就连给大成军队造成不小困扰的突击旗也遭了重创。
胡旗人鸣金收兵,平陵城得到了喘息之机,肖珏才有机会顾上穆谦。肖珏猜测穆谦这种纨绔,从兴盛繁华的京畿来到贫瘠匮乏的北境,肯定没几日就会烦躁,知道从前他与黎至清有旧,两人也算投契,就遣了黎至清与他在一处,算是陪着解闷。
这样才算真正有段平静地日子,让肖珏用花心思加强平陵城的军事防御。城墙加固,战壕修建,军民调配,粮草后勤,事事需要操心,肖珏实在应接不暇,不得已又把黎至清召回了身边。这来回一折腾,穆谦不乐意了,但凡上午肖珏请了黎至清去议事,下午穆谦定然拘着黎至清陪他下棋。
起初,肖珏多少有些不满,但穆谦作为北境监军,肖珏不敢得罪,怕穆谦在给京畿的密报里作梗,也就凡事让着穆谦三分,不敢太过劳动黎至清,凡事自己多待着一些。
穆谦是个没心思的,从不屑使用下作手段,是以次次密报皆写肖珏恪尽职守尽忠为国,待几年后两人论起此事,肖珏才惊觉当年真是白白担心了。
一日,黎至清与肖珏议着城楼瓮城的改造,穆谦谴了寒英来唤黎至清,黎至清有些恼了,穆谦这才不再刻意与肖珏争黎至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