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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风/解霜雨 第31节
    他幽默且警告的口吻,“钟小姐,我在旁边伺候你呢,别恩将仇报。”
    她憋不住笑,馄饨差点从嘴角漏出来,赶紧捂严实了。
    且惠大力咽下去,很难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她壮起胆来,报复性地瞪他一眼,又低头不敢看他。
    当晚,且惠是撑着肚子回家的。
    沈宗良停好车,听见她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且惠摸了摸肚子,“吃太饱了,您见笑。”
    他轻嗤了声,“不笑。我那儿有消食片,给你拿来?”
    且惠摇摇手,“不用,我在客厅走两步就好了。”
    可能因为爸爸过世在病房里,她很少吃药,也非常抗拒去医院这种地方,是讳疾忌医的典型。
    加上她这人固执,怎么都讲不通的。
    沈宗良送她到门口,“好,早点休息。”
    “你才是。”且惠贴心地嘱咐他,“你才应该早点睡。”
    这阵子她回来的晚,可沈宗良比她睡得更加晚。
    偶尔凌晨起来,她都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动静。
    有时是一声咳嗽。有时是盘桓不去的脚步,有时是钢笔落地的声音。
    老房子就这点不太好,也是当年建筑条件实在有限,楼层之间几乎不隔音。
    很多个夜晚,且惠都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听着那些零散的响动,想象沈宗良此刻正做什么。
    熬到这么晚不睡,他究竟还要不要身体了?做工作也不是这个法儿。
    但她是他的什么人哪?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说这个话。
    且惠有自知之明,只能借着互道晚安的关口,稍微地劝一劝他。
    沈宗良手里掐了支烟,背在身后,“你知道我很晚睡?”
    “知道。”且惠指了指楼上,手指微微颤动,“我常听见你在咳嗽,或者把笔捡起来。”
    这么突然地露出了心事的边角,她有些乱了阵仗。
    吃饱了以后,血液全供给到胃部,脑子就不好使了吗?
    天杀的,什么好人才会半夜听邻居壁脚啊,偷窥狂嘛不是。
    且惠在心里啧一声,悔的想拿头去撞墙。
    而事主不言不语,沉默哑口地站在她的面前,挡去了头顶的光线。
    且惠脸红了一大片,她慌不择言地解释,“你放心,我不是变态来的。只是个偶然,千万不要误会,我明天不听了,不!今晚我就把耳朵捂上。”
    说完,也不管沈宗良的反应,丢下句沈总晚安,就逃到门内去了。
    也是他鲜少同异性往来的缘故。沈宗良不懂,谨慎和冒失,乖巧和尖刻,安静和活泼,这么些水火不容的调性,是怎么会同时发生在一个姑娘身上的。到底几个人格啊她。
    大院里的秋夜份外静,墙上的爬山虎垂在窗前,晃悠悠的。
    昏黄的廊灯下,沈宗良僵直地站了会儿,杉树一样笔挺。
    隔了半晌,勾起一侧唇角,低低头,漾出个笑来。
    第20章 chapter 20
    到九月末, 且惠外婆留给她的房子,差不多重装好了。
    只不过墙面重新粉刷过,还有气味残余, 幼圆建议她再稍放一放。
    且惠去取了趟东西,也觉得那儿还住不了人,仍旧回大院里来。
    周三清早下了场小雨,很快就停了,天边氤氲着浓重的雾气。
    且惠加了件薄衫去上课, 课间休息时,给幼圆转了两万块钱。
    再看了眼余额,嗯,下个月吃糠咽菜的话, 应该能挺过去。
    但不转,她总觉得欠着一桩大人情。
    在钱上头,朋友间也不能疏忽大意的,即便好得像一个人, 利益也有不重合的地方。
    要是拖得久了,成了笔扯不清的经济账,彼此心存芥蒂更不好。
    且惠给她发微信:「工人的钱我先给你一部分, 剩下的下月底再转。」
    很快,幼圆就给她退了回来。
    紧接着, 她的电话也到了。
    她身边同学太多,有些还伏在桌子上休息,不好吵到人家。
    且惠捂着耳朵,猫腰穿过一群人, 走到外面去接。
    电话那头快气死了,“你搞什么啊?这点钱还转来转去!”
    且惠说:“我不能总是麻烦你的呀, 铁瓷也不是这样办事的。”
    “要跟我算账是吧?”幼圆说着更来劲了,“那钟叔叔小时候送我的珠宝呢?我全折算给你好了。”
    她低了默了一会儿,“一码归一码,这是另外的。”
    冯幼圆忍不住骂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死倔!”
    快到上课时间了,且惠赶紧进去,“你收着,我不够了再问你。”
    这是句托词,幼圆晓得,她钱不够的时候宁肯煮青菜素面填肚子,也不会开口的。
    挂断电话,且惠重新转了一笔账,是卡着最后半分钟进去的。
    开始上课之前,刑法学教授先宣布了一个获奖事项。
    柯教授扶了扶厚重的镜框,“上次最高法举办的征文比赛,我们班有位同学的论文,得了本科组的一等奖。”
    这个悬念出来,底下坐着的学生们你看我,我又看你。
    相互间口型也出奇地一致,“谁啊?”
    然后耸耸肩,“不知道,我反正没有参加,作业都写不完了。”
    旁边的姜姗问且惠,“会不会是你写的呀?不是熬了那么久嘛。”
    她坐在窗边,刚升起的日头照进来,映出一个瘦白的脸廓。
    且惠笑着摇了一下头,“我们这届人才辈出的,也许是别人。”
    她并非爱夸海口的人,哪怕心里觉得可能是,面上也不会先张狂。
    何况这个比赛是上学年末参加的,评选了这么久,内容忘得差不多了。
    对于结果,且惠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期待。
    柯教授拿出证书来,公布说:“她的选题是《敲诈勒索罪认定当中的合理限缩》,我们祝贺钟且惠同学。”
    “喂,真的是你啊,恭喜恭喜。”
    面对突如其来的掌声,且惠不慌不忙把腿上的书放好,站起来前后各鞠了一躬。
    有人赞叹道:“我连课后作业都写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厉害。”
    “人家成天在图书里泡着,你还在床上赖着的时候,她已经在看书了。”
    “好拼,和这样的卷王在一起真内耗。”
    更有那补刀的,“相信我,半夜你都做梦了,她可能还在看呢。大二下学期我和她选了同一门课,她那篇论文的期末结课成绩是98,全班第一。”
    且惠到台上领证,柯教授看着这个总是坐第一排的女学生,满意地点头。
    她皮肤很白,生了一双水杏眼,看人的时候眼神明亮,总是回答她的问题,念起法条来口齿清脆。
    “拿好,以后要继续努力。”她把证书递给且惠。
    且惠弯腰双手接过,“我会的,非常感谢老师的指点。”
    等到她下去,柯教授又说,“除了证书之外,所有的获奖论文都会收录在《东方法制》这本期刊上,对你们将来保研加分是很有帮助的,再有类似的比赛,我希望大家都能踊跃报名。”
    “靠!报名的时候怎么不说能上期刊,要这样老子也去了!”后面有男同学重重摔书,发出不满的抱怨,“钟且惠,这次真是让你给捡着了。”
    一股冲鼻子的酸气,且惠听见这种语气就不爽。
    她翻了一页书,头也没回地说:“嗯,是比你的运气要好点,毕竟我们嘴没那么贱。”
    没错,且惠日常是肯与人为善,温和接物的。
    但她也不是什么任凭揉捏的受气包。
    别人都指名道姓骂上来,泥人也要动土性子了。
    姜珊同样看不惯,她说:“讲的好像你去参加就能选上似的,什么东西。”
    且惠又追了句,“还是书看得少了,多做两套法考卷子,有些人就老实了。”
    说完,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就差击个掌了。
    硬是把那男同学气个半死。
    上完下午的课,且惠看时间还早,先去了自习室。
    复习到天黑,她才拿起书去赶地铁,回家做点吃的再继续。
    这几天来例假,食堂里那些菜她一闻见就不适,不如拌个沙拉。
    傍晚起了风,院子里的蔷薇花被吹得东倒西歪。
    且惠拎着书包走进楼道,一边应付董玉书的查岗。
    她不时点头,嗯啊上一两句,表示在听。
    好容易那边长篇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