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说到‘对不起’,我这里倒是有一桩旧事可以跟黎总你分享一下。”
听到这话,黎曜转头看了过来。
他眸色冰冷,神情平静。
这样完美又冰冷的一张面具,真的很想教人去打破。
陆朔突然很想在那张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比如,意外,惊讶,甚至是……悔恨,和痛苦。
“两年前,我在巴黎偶遇了知韵。”
他说。
黎曜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不悦。
见状,陆朔笑了笑,心中那份隐秘的猜测慢慢膨胀成了一种残忍的期待。
“你知道当时我是在哪里偶遇她的吗?”
夕阳的暖光落在他那张温和俊秀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黎曜竟然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种淡淡的兴奋。
他的心一跳,直觉对方接下来的话可能并不简单。
可一种宛如深陷泥沼的拖拽感让他又忍不住继续安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
-
周知韵本来是打算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的。
可当她走出医院的大门,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又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迷茫感。
整整一天一夜没睡,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困。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天空上,明晃晃的日光照得她有些头晕。
周知韵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躯壳。
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挤着很多小饭馆。食物的香气被炙热的风一吹,飘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过了片刻,抬脚拐进了那条小巷子里。
周知韵买了一些吃的,大包小包的,拎在手里,转头又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走到病房门口,她顿住脚步,正琢磨着待会儿见到黎曜该说些什么。
病房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周知韵抬头去看,有些愕然:
“陆朔?”
陆朔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拎着的东西,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对着她淡淡一笑。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病房,默契地让开几步,一起走到了走廊边的窗户前。
“对不起,昨天的事情……都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知韵道。
昨晚黎曜受伤后在周知韵耳边对她说他其实并没有把陆朔关在那个笼子里,而是把他绑在了三楼的一个角落里。
“对不起,知韵……我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怎么会伤害他呢?我不敢……也不忍心……”
他说。
当时周知韵听到这个话,心里又是惊讶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加上她当时急得都要爆炸了,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件事——黎曜的伤势,她根本分不出来任何心思去想别的。一直到凌晨时分,黎曜做完手术确认脱离了生命危险,周知韵才想起来这回事。
她打电话过去给陆望,让他去救陆朔。
可当时陆朔早就被陆望救出来了。
周知韵也不知道陆望是怎么发现陆朔被关在那里的,但她也实在没精力去思考了。
总之,人没事就好。
听到她的道歉,陆朔转头去看——
身旁的女人神情疲惫,双眼微微泛红,眼里布满了血丝,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惭愧、有歉疚,唯独没有任何他暗暗期盼的柔软情绪。
昨晚大厅里发生的一切陆朔都看在眼里。
他不想否认,当那个铁笼子坠落后,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周知韵为了他的“死”而伤心难过,他虽然担忧气愤,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泛起了一点隐秘的欣喜。
可后来,当陆望将那把匕首插进黎曜胸膛后,陆朔看到周知韵脸上那几近崩溃的表情和她言语动作里透露出来的那种深深的惊慌、绝望和无助。
他这才明白——
原来喜欢和爱,天差地别。
“你不用替他向我道歉。”
陆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病房。
昨天黎曜的行为确实让他愤怒。
不过,他想他刚刚已经报复回去了。
想到这里,陆朔才惊觉自己心中翻涌的不甘、愤怒和苦涩竟然早已经慢慢变成了一种无悲无喜的平静。
听到他的话,周知韵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朔话里话外虽然把她摘干净了,可隐隐约约又透着一种指责——
他在指责她不应该站在黎曜的立场和他说话。
可即便周知韵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朔话语里的情绪,她还是开口道:
“陆朔,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我保证昨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也希望……你和你弟弟能够原谅黎曜,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听起来有些过分,但是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而且他现在受了很严重的伤,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其实周知韵知道,以黎曜的实力,陆家手里要是没有明确的把柄根本奈何不了他。可她就是忍不住为他操这个心。
“他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陆朔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察觉到对方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他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