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过了几分钟,又或许过去了一个小时,黎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快要陷入沉睡。
周知韵端着两杯果茶走了出来。
脚步声让他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累了吗?”
她将一杯果茶递到黎曜手边,没有等他回答,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转头看向他,问:
“好看吗?”
黎曜睁着有些惺忪的睡眼低头去看——
周知韵手心里躺着一条很美的红宝石项链。
即使夜色将至,光线昏暗,那粒红宝石的光泽还是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那种红并不鲜亮,反而有一种经过岁月洗礼后愈发耀眼的光芒。
“这是去年我从附近的一个老爷爷手里买的,他祖上是这里的贵族,后来没落了,家里的东西也变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庄园和这条项链。为了重振家族的荣耀,他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家去外地做生意,可惜他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折腾来折腾去到了三十多岁还是一无所有,一天晚上他去一个小酒馆里喝酒,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把这条项链送给了那个女人,后来他们相爱了,结婚了,又一起回到他的家乡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几年前他的爱人去世了,留下了这条项链。那天我去他的庄园附近写生,跟他聊了很久,他跟我说了很多他的故事。”
周知韵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果茶。
黎曜看着她,他想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给你买很多这样的宝石”,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愚蠢得有些可笑。
当初周知韵离开港城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送她的那些动辄千万上亿的首饰她一件都没带,现在又怎么会是真的单纯喜欢这颗名贵的宝石呢?
黎曜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喝了一口手中的果茶。
这是一杯用各种水果干泡的果茶,皱巴巴的果干被热热的茶水冲泡开,模样并不是十分美观,滋味却很好。
黎曜安静地喝着茶,等着周知韵的下文。
果然,他刚喝下小半杯果茶。
周知韵接着道:
“那张画……”
她转头看向他,眼神很平静,带着一丝说不清是调侃还是不满的情绪:
“你说要买的那张画,就是我根据那个老爷爷的故事创作的。我把那幅画放在画廊里寄卖,本来也没想过真的能卖出去,只不过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那个故事。”
黎曜愣了一下,喉头不安地滚了一个来回,他的视线重新望着她手中的项链,道:
“这条项链的故事很美。”
周知韵也没真的想要借题发挥,她低头用指尖轻轻地摸索着项链上那颗璀璨的红宝石,道:
“是啊,所以我想把这条项链送给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祝福的人。”
黎曜沉默了。
他想问她口中这个“最值得祝福的人”是谁,可又觉得如果那个人不是指周知韵自己的话,那么一切其他答案和后续的对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没有开口问,只是看着夜色里她温柔的侧脸。
两个聪明人之间的交谈大多时候都是很有效率的,但太过有效率的交谈很容易显得干巴巴的,不像是在恋爱,反而像是在博弈。
有时候两个陷入爱恋中的人非得做点蠢事说些蠢话才行。
两人就这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天际处。
天穹上那令人惊叹的蓝也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彻底吞没了。
周知韵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黎曜,俏皮地笑了笑,道:
“去睡吧,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这话引用了《乱世佳人》里的女主角斯佳丽的台词。
黎曜会心一笑,只觉得夜色中周知韵的脸比之那部老电影里的女主角更加明媚动人。
“明天见。”
他说。
……
黎曜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自从周知韵离开港城后,他几乎每个夜晚都辗转难眠,就算勉强睡着了,他也会做各种各样的梦。
他时常会梦到小时候的一切,梦到rose,梦到黎婉臻,梦到霍旭和黎昭,梦到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甚至会梦到澳城的白家兄弟……
他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梦到过生命中的无数个人,却唯独不会梦到她——
那个他真正想要在梦里重逢的人,那个他想要在梦里拥抱亲吻的人。
除了助手定期送过来的一些照片和关于周知韵的只言片语,黎曜几乎觉得她已经完全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是昨晚,黎曜竟然梦到了周知韵。
他梦到了她亲吻他的额头。
那柔软的唇贴着他的脸,一路轻吻,最后滑至他的唇。
月色似水,落在纯白的棉质床单上。
两人亲吻着彼此,感受着彼此口中那甜蜜的果茶味道。
黎曜沉浸在那个美好的吻里。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重很重,可是灵魂又轻盈得几乎都要飘起来。
黎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炙热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橙黄色的光有些刺眼。
他扭头去看窗外——
一轮橙黄色的太阳低低地挂在天际处,让人分不清是朝阳还是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