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经历仿佛随着那夜色一起融进了深蓝色的大海中。
她收回了目光,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手背覆盖的温度随之一紧。
“怎么了?”
黎曜转头看她。
周知韵摇摇头,问:
“你要带我去哪?”
黎曜眨了眨眼, 目光看向远处的那片城市霓虹灯火, 语调带了一丝莫名的昂扬, 答:
“随便逛逛, 有兴趣吗?”
周知韵被他的情绪感染,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点点头。
两人沿着那条路走了大约半小时, 越往前走沿路的建筑物渐渐多了起来,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片老旧的城区。
周知韵抬头环顾四周。
她从来不知道澳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狭小、逼仄, 街边的住宅楼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那陈旧的白墙即使在夜色中还是能窥见一点岁月的痕迹, 街道的陈设和氛围像极了内地某个不知名的小县城。
“这是哪里?”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黎曜。
黎曜笑了笑,瞳孔中倒映着沿街两边商铺招牌上的彩色霓虹灯光,眼神亮晶晶的,有些捉摸不清的情绪在里面涌动着。
“澳城。另一面的澳城。”
他说。
周知韵一愣,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刚才黎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拉着她穿行在拥挤又嘈杂的街道中。
这片城区虽然老旧,但烟火气十足。沿街的商铺摆满了当地的特产,最多的是猪肉脯、蛋挞和一些五颜六色的茶包,琳琳琅琅摆满了整条街,甜品* 的奶香味和茶叶的清香味充斥在周遭的空气中,十分的诱人。
周知韵刚才在船上吃饱喝足,此刻倒也不觉得饿,只是跟着黎曜漫无目地逛着。
黎曜似乎对这一片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周知韵穿梭在小巷子中,最后停在了一幢很破旧的建筑物面前。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对面许久,没有说话。
周知韵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块破旧的招牌上写着“如梦舞厅”四个字。
这条老巷子远离繁华的步行街,周围的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
昏暗的光线下,招牌上那描金绘彩的花体字看起来像是迟暮的美人,有一种被岁月催折的诡异美感。
周知韵有些疑惑,转头去看黎曜。
澳城整座城都建在岛上,地势不比内陆平坦,即使是市中心也有很多上坡下坡的路段。两人面前的这个舞厅建在一个下坡路的尽头,连招牌也是矮矮的,高度刚到黎曜的胸口,招牌下面就是一段往下走的青石阶梯,看上去像是通往某个地下室的入口。
黎曜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块招牌前,视线微微低垂,目光平静地盯着那黑漆漆的入口。
他早换回了自己原来的那件衬衫,衬衫洗过,大概是没熨烫,此刻衣领有些皱,软趴趴地耷拉着,而他修长的脖颈挺得很直,像是春日雨水后拔地而起的青竹,在这颓废的夜色中,看起来有种格格不入的凌厉和清新感。
“怎么了?”
她问。
听到周知韵的声音,黎曜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他转头看向她,眼神来还残存着一丝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情绪。
那种情绪并不柔软,也不悲伤,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
“要进去看看吗?”
他说。
周知韵愣了一下,她看着黎曜的眼睛,犹豫几秒,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
路灯的光将脚下的青石板阶梯照得如同雨水洗过般的润泽,周围昏黄寂静,面前那座陈旧的地下舞厅好像披上了一层暧昧的面纱。
黎曜牵起周知韵的手,微微矮下身,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来到了舞厅的正门前。
那扇门上刷着很有东南亚风味的绿色油漆,可惜大概年深日久,油漆表面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连旁边的白墙表面也是四分五裂的,像极了旧时戏子脸上斑驳的底妆。
黎曜伸手推开了门。
一股带着带着腐朽气息的微尘迎面朝两人扑来。
舞厅里面一片漆黑。
大约实在荒废久了,竟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周知韵望着面前的那一片未知的漆黑,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黎曜的手。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里面好像没有人……”
黎曜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她走进了那个漆黑的舞厅,在一片漆黑中抬手准确地按向了墙壁的某处开关。
“啪嗒”一声响。
明明是很细微的动静,在这寂静的舞厅里却格外明显。
在周知韵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周围亮了起来。
暧昧的彩灯瞬间照亮了他们身处的这个舞厅。
周知韵的身体僵了一下,转头望向黎曜。
他……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惑,黎曜已经拉着她继续往舞厅中央走去。
周知韵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转头打量着周围。
这舞厅如同这片城区一样,一样的陈旧,一样的腐朽,像是被一段荒诞而又漫长的岁月腌入味了。黑白格子纹的瓷砖地面、红绿交错的镂空玻璃、晃眼的彩色镭射灯,看装修风格明显就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黎曜拉着周知韵走到了一旁的柜台后,在覆满灰尘的柜子底下翻出了一台老旧的唱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