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绥安转头,冲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身后,周知韵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又仰头去看天。
天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好像要下雪了。
祭奠完了,三人原路折返,往山下走。
周绥安和江柠走在前面。
周知韵落在后面。
脚下的路有些泥泞,不是很好走。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
“姐。”
面前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周知韵抬起了头。
周绥安走到了她跟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姐,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眉眼间全是柔和的笑意。
风声在耳边呜咽。
从周绥安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些回暖。
周知韵仰头看着她弟的脸,半晌,点点头:
“嗯。”
周绥安嘴角勾了勾,放开了他姐,继续往山下走。
他们走到山脚的时候。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
不少人脚步匆匆地往出口处奔去。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中。
周知韵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雪花落在她脸上,很快又被她的体温融化,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似的,凉凉的,痛痛的。
这场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周知韵闭上了眼睛。
她一个人感受这场风雪就行了。
三年前的那场阴霾,总有人要挣脱着走出去。
……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
初五那天。
周绥安收拾行李回了学校。
他好像很忙,一直在帮着导师做项目,即使是过年,也只能短暂地放上几天假。
周绥安一走,原本热闹的周家别墅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变得冷清了不少。
恰逢青州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
周知韵整天窝在家里,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精神一下子委顿了下去,做什么也提不上劲头。
黎曜一直住在一楼的客房里,没有提要回西山别墅的事情。
这几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低落,他好像也沉默了不少。
终于,在大年初八的时候。
青州的天放晴了。
周知韵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勉强打起精神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去找了律师。
她向律师咨询了一下关于房子的问题,想看看有没有可能通过法律手段保卫周父周母留给他们姐弟的唯一财产。
可是律师却告诉她这种情况房子的所有权已经归对方所有了,怎么处置都是对方的合法权利。
现在她要是想拿回这个房子的所有权,就只能通过买卖的方式从对方手里购买。
周知韵失望极了。
她现在真的无比后悔当初用房子作为抵押,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傍晚时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客厅里很安静,周知韵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圈这个空荡荡的别墅。
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人曾经在这里度过了无数的幸福时光。
这个房子里充满了他们无比珍贵的回忆。
可是,这个家马上也不再属于她了。
周知韵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方法能够留住这个房子。
听刚才律师的口气,打官司的胜算应该几乎是接近于零。
既然打官司这条路不行,那就找姓何的把房子买回来?
但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五千万。
这么短的时间她要去哪里弄五千万?
一般人拿不出五千万借给她。
没有像样的资产作为抵押,银行肯定也不会答应贷款。
周知韵正想着。
黎曜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她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朝她笑了笑,问:
“知韵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晚饭了吗?”
周知韵抬头望了过去。
少年站在客厅中央,水晶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至上而下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没怎么打理,额前散落着细碎蓬松的刘海。少年身姿清瘦挺拔,单手插着裤子口袋,一副懒洋洋的从容模样,可那眉眼间的矜贵气息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不知道怎么的,周知韵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那张《赫利奥伽巴鲁斯的玫瑰》。
这样价值连城的名画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挂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山间别墅里。
周知韵至今还记得当时她看到那幅画时的震惊与欢喜。
她记得那张画上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个笔触。
那扑面而来的浓郁美感、那种崇高的艺术之美所带来的震撼让她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心头颤动。
可此时此刻,她已经分不清缠绕心间的那股颤动到底是因为那幅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周知韵的心跳得有些快。
她定定地看着站在那里的黎曜,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心头……
这么长时间以来,周知韵几乎忘记了一件事——
黎曜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如果说现在她身边能有什么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地拿出五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