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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她练过耳目,听得出这是谁的脚步声。
    戚十堰?
    他怎么会来寻她?
    有人扣响了房门,不轻不重地两声,室内陡然陷入了沉默,十鸢不懂他在做什么,许久才闷闷出声:
    “谁?”
    外间人盛着月色,他沉默寡言地站在门口,除了女子落水那日,他将女子送回来,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泠兮苑,他听见女子有些闷哑的嗓音,半晌,他低声:
    “是我。”
    室内安静了片刻,忽然,响起一阵仓促慌忙的脚步声,木门被从里面打开。
    女子胡乱地披了外衫,鞋都未穿,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他眼中,她眸中藏了些不敢置信,轻声微颤:“……爷?”
    她像是不敢相信他会来,整个人都有点慌乱和意外,偏那双眸子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片刻也不肯挪开。
    她应是哭了许久,姣姣的一双眼眸都泛着绯红,眼角微肿,乌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和颈间露出的一截白皙肌肤交融在一起,令人晃眼,她仍是有情绪,咬声自嘲道:
    “爷今日怎么会来看妾身?”
    话落,她没忍住偏过头,鼻音在这一刻又重了起来。
    她情绪满满,话音皆是含着刺,竭力贬低自己也要刺伤别人:“许姑娘回来了,爷居然还能记得妾身,妾身真是好大的荣幸。”
    偏生四周安静,她话中藏着的细微抽噎和眼泪砸下来时的声音也都清晰可闻,叫她的利刺瞬间变得外厉内荏。
    戚十堰从没有见过这么爱哭的女子,以至于他有些拿她没有办法。
    戚十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是解下了鹤氅,将其披在了女子肩上,她抽噎声顿了一刹,愕然迷惘地抬头看他,戚十堰垂眸,外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他沉声淡淡:
    “夜间风凉。”
    像是在解释自己的举动。
    十鸢像是被他气笑了,又气又恼,恨他不解风情,却又觉得难过的情绪被挥散好多。
    她白净的脸上泪痕未干,不忿地咬声道:
    “爷真是好生有恃无恐。”
    她入门为妾,只能依附他生存,他便是什么都不做,她最终也得妥协,可不就是有恃无恐?
    戚十堰当然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他越发沉默寡言。
    十鸢话说得那么狠,人却是偏开了身子,让戚十堰能够进来。
    戚十堰望向她,她低眸不和他对视,手指缠上鹤氅的领口,指骨白嫩和褐色鹤氅交缠在一起,戚十堰陡然想起这件鹤氅适才还披在他身上,他眸色稍顿,似有难言的情绪生起,堪堪移开视线。
    深夜入闺房,怎么都不会妥当,戚十堰想说点什么,但十鸢站在门口,她没动,也没催促戚十堰,只是握着鹤氅的指骨处有些泛白。
    戚十堰最终还是踏入了房门。
    十鸢站在门口,她偏头看着戚十堰的背影,眸色不着痕迹地稍闪。
    房间内。
    十鸢坐在床榻上,她脚底被冻得冰凉,偷偷地踩在暖炕上焐热,那盏油灯还在燃着,十鸢也依旧披着那件鹤氅,她抱起被搁置在一旁的暖婆子,没有人说话,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十鸢埋首,她扯着暖婆子外间裹着的狐绒,似是在一根根数着。
    总归不肯说话。
    但她又时不时地瞥一眼戚十堰,像是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她那双眸子不哭时,总似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如今偷偷地睨着人,仿佛是在期盼对方先开口。
    但比起沉得住气,再来一个十鸢,也是没法和戚十堰相提并论的。
    十鸢憋不住了:
    “爷深更半夜地来寻妾身,难道就是要和妾身相对而坐,直待天明么?”
    她瞧着乖顺,但也是有性子的,否则不会在入府的第一日就哭着转身就走。
    但她的性子来得快,也消得快。
    叫人很难生出恶感。
    戚十堰也是沉默太久,他终于出声:“有人来报,你未用暮食。”
    如果是平时,也不会有人特意拿此事来烦戚十堰,但今日特殊,满府的人都见到她哭着跑回院子,本就伤心,再不吃点东西,再好的身子骨也扛不住。
    尤其是在许晚辞出现后,众人就算嘴上不说,心底难免对她的来历有猜测。
    她伤心与否,如果他今日表现得无动于衷,日后,外人总会忍不住看轻她一些。
    十鸢低下头,她说不清自己的情绪,闷闷得叫人难受,她扯唇堪声:
    “爷居然会在意这一点么。”
    其实她想说的是爷居然也会在意她么,但她说得不清不楚,也是免得自取其辱。
    戚十堰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十鸢也仰起头,她和他对视:“当初爷让妾身进府,就是因妾身和许姑娘容貌相似,借此怀缅许姑娘。”
    将自己说成怀缅她人的物件,女子的脸色和唇色一刹间白了下来,她不笨,一直心知肚明自己的处境,事实叫人难堪,但她不肯停下来。
    戚十堰一颗心蓦然沉了下来。
    她吸了口气,扯唇笑着问:
    “如今许姑娘回来了,爷要怎么处置妾身呢?”
    戚十堰忍不住皱起眉头,因为她说:“有了许姑娘,爷应该是不需要妾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