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十堰脸上情绪越来越冷,直到彻底没有了情绪。
她像是不止在哭后怕,还有一些情绪混在其中一起被她发泄了出来,戚十堰听不懂。
许久,戚十堰听见女子问他:
“爷是不是只喜欢许姑娘?”
许晚辞在戚府中不是秘密,只要她留心,她会得知许晚辞的存在,从而知晓她为何会进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女子仰起脸,眸中藏着湿意,她没有得到回答,依旧不肯放弃,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鼻音很浓地问:
“爷……是不是会一直喜欢许姑娘。”
“……也永远不会喜欢妾身。”
戚十堰脚步一顿。
他终于知道她在哭什么了。
这一刻整个幽州城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风裹着落叶飘在空中,落在地上,马车的轱辘声音也变得清晰可闻,一切都显得安谧。
她落了水,整个人很狼狈,脸庞又是苍白又是绯红,病色恹然,仍是固执地睁着那双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于是,戚十堰不得不去想她的问题。
他喜欢许晚辞么?毋庸置疑。
活着的人会消磨爱意。
但许晚辞死在了最好的年龄。
于是此情绵绵无期。
所以,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没有答案,也没有必要。
第26章
长安城,郊外的一座庄子中,许晚辞下了马车,她环视四周一眼,里里外外全是侍卫看守。
许晚辞身上披着鹤氅。
她的身子很差,自醒来后,稍有一点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也让胥铭泽病态地将她看护起来。
三年前她替戚十堰挡箭,所有人都觉得她死了,连她自己都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她不知道胥铭泽为了救她到底做了什么,但能让戚十堰笃定她已经身死,只能说明当时所有人都断定她救不活了。
她不后悔救了戚十堰,但人都有求生本能,在死过一次后,她下意识地畏惧死亡。
她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早已是个死人。
胥铭泽不是个好人,但他也的的确确救了她,许晚辞想要报答胥铭泽的救命之恩,可是胥铭泽只接受一种报恩的方式。
许晚辞挣扎过。
而救命之恩横在两人中间,让许晚辞没办法拿最伤人的话刺向胥铭泽。
胥铭泽对她很好,好到了一种让许晚辞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仿佛可以为了她退让很多,但许晚辞心底清楚,所谓退让都是在胥铭泽的底线上。
二人关系看似是许晚辞占主导位置,只有许晚辞自己知道,她心底对胥铭泽的惧怕。
她害怕胥铭泽——那是个疯子。
这是她醒来后, 第一次见到芸梅苑外的风景,胥铭泽救了她,也困住了她。
她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要怪谁。
怪她贪生怕死?
怪胥铭泽救了她?
还是怪戚十堰没有发现她还活着?
许晚辞扯唇自嘲,她谁都怪不了,她了解戚十堰,那是个责任重过情感的人,如果戚十堰知道她能被救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戚十堰都会救她。
除了认命,许晚辞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只是偶尔会冒出一丝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呢?
她等了戚十堰十二年,为了戚十堰连命都不要了,依旧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明明戚十堰已经承诺她,等长安之乱结束,二人就成亲,数年期盼终于等到结果,却全部被那一箭彻底毁了。
玉漪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心底的不安褪了点。
王妃忽然被王爷送出王府,她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猜测,毕竟王妃终归到底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分。
她都要觉得是那日王妃彻底惹恼王爷,被王爷厌弃了。
但见四周的守卫,玉漪就知道事实和她猜得不一样,王爷根本没有厌烦王妃。
意识到这一点,玉漪松了口气,她转头扶着王妃下了马车,将王妃的鹤氅拢得紧了点:
“王妃,您小心脚下。”
许晚辞垂眸望向木梯,她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尽宠爱,但她并不是肩不能抗的人,她也学过骑射,最危难时,她甚至也有过一箭穿敌,而如今,她这身子莫说是骑射,便是快跑两步,都要气喘吁吁,让她觉得疲惫不堪。
城中到郊外有一段距离,马车都坐了两个时辰,许晚辞疲累得很,情绪也不由得冷淡,玉漪不敢乱搭话,她额头还有道伤疤,正是那日胥铭泽砸出来的。
院子早就安排好了,玉漪见她倦色,忙忙伺候她休
息。
许晚辞没有推辞,等四周没了人,许晚辞也觉得放松了些许。
从她醒来后,除了最初养伤,担心她会郁结在心,不利于养病,胥铭泽没有暴露什么,后来等她身体逐渐转好,胥铭泽再不掩饰狼子野心,每晚都会留宿芸梅苑。
许晚辞不觉得胥铭泽会真的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但为了避人眼目,至少前两日,胥铭泽不会出现在这里。
许晚辞让自己不要再想,闭上眼休息。
日色渐渐落幕,许晚辞夜间被渴醒一次,她正要坐起身,忽然听见外间一阵细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