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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鸢看出来了,不禁有点迟疑:
    “出去?”
    她在想借口推辞,毕竟,外人的眼色,也让她觉得她站在胥衍忱身边格格不入。
    但胥衍忱在她想出借口前发问:“你不情愿?”
    情愿二字,像是给这个问题加了层什么意义,让十鸢指尖轻颤了下,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问话也斩断了她拒绝的后路。
    十鸢偏过头,嗔笑:“哪有公子说得那么严重,十鸢当然想要一直陪在公子身边。”
    情话被她信手捏来,像是说了千万遍,惹得某人意味深长地投来注视,十鸢脸上染红,险些不敢和那道视线对视。
    十鸢心底颓然。
    她学得有那么差劲么,明明这些话由顾姐姐说出来时效果很好。
    胥衍忱摇了下头,他撂下杯盏,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的狐裘上,十鸢上前握住了轮椅手柄。
    周时誉看得挑了下眉。
    主子中毒导致双腿不良于行后,惯来不喜人近身伺候,他只是出门短短数日,怎么一回来感觉天都变了?
    周时誉侧了侧身,给二人腾出了地方。
    十鸢推着胥衍忱从春琼楼出来时,没有一个人阻拦,而马车早准备好了,十鸢扫了一眼,发觉胥衍忱带来的人都在这里了。
    她有点疑惑,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座位于城南的宅子,十鸢推着胥衍忱进了宅子后,周时誉在一旁引路,解释:
    “房间都收拾好了,主子直接入住即可。”
    主子的身份,本就不该住在春琼楼的,行动不便不说,也是担心前楼的热闹惊扰了主子。
    他们这一趟来衢州城有点急,否则,也不会借住春琼楼一段时日。
    话落,周时誉不动声色地觑了眼十鸢,有点拿不准主子要怎么安排十鸢,是否要让十鸢也一同住下来?
    一路进了院子,瞧得出院落都是刚收拾过,十鸢保持着安静。
    直到胥衍忱出声:
    “要转转么?”
    他在问十鸢,十鸢也听得出来,她一点点握紧了手柄,掩住了心底的涩意。
    她忽然在想,如果前世她再等等,是不是也会等到这一幕?
    她当然听得懂胥衍忱的言下之意,所谓的转转,不过是让她熟悉一下宅子,他有留下她的意思。
    这应该也是晴娘和顾姐姐她们的目的。
    十鸢心想,如果是前世,她一定会答应下来吧。
    但她前世被困得太久了。
    她不想再被困在后宅了,即便那个人是胥衍忱,她也不想。
    十鸢掩住了唇,眼尾仿佛勾起轻微的幅度,鼻尖微皱:
    “十鸢倒是想,可惜时间太晚了,再转下去,我怕是赶不回去了。”
    她在委婉地拒绝,在告诉胥衍忱,她终究是要回春琼楼的。
    周时誉眼观鼻鼻观心,转头看院子中栽的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胥衍忱眸中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他抬眸望向十鸢,两人四目相视,气氛像是一时凝固,周时誉都有点待不下去。
    许久,胥衍忱叹了口气,叹息声弥散在空气中。
    十鸢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周时誉感觉到这二人是有话说的,他不该再待下去了,片刻,在周时誉悄无声息地退下。
    院子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安静蔓延在二人之间,许久,是胥衍忱打破了沉默:
    “重逢后,好像还没问过你,怎么改了姓?”
    十鸢蓦然一怔,下一刻,她再控制不住情绪,她迅速地低下头,涩意堆满了眼眶。
    泪水想要汹涌地砸下来,但被人竭力忍住。
    往事回忆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嗓间仿佛被堵住,涩得格外难受,十鸢笑:
    “原来公子还记得十鸢。”
    咬字都变得艰难起来。
    十鸢,十鸢。
    她像是又回到那一年——一路逃荒,生父望向她的眼神和豺狼没什么区别,十鸢一直都知道,父亲想卖了她的心思从未消失过,只要卖了她,那点银钱至少能让他活下来。
    年少时,她尚且懵懂,一夜间,忽然被娘捂住嘴带走,娘浑身都在发抖,胆小怯弱了一辈子的人冲她摇头,想要把她带出魔窟,她们拼命地往前跑。
    疲惫,饥饿,脱水,不论哪一点都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她们从未出过远门,连路都不认得,害怕被父亲追上来,也害怕被人拦住,整日都处于担惊受怕中。
    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在那个世道根本活不下去,所有人望着她们的眼神都仿佛在冒着光。
    人是人,也不是人,饿到极致时,没人会想着那一点淫.意,十鸢至今好像都能记得他们隐晦又直勾勾地朝她和娘望来的眼神。
    他们在吞咽口水。
    那种目光让人觉得手脚都冰凉,
    胆寒,也叫人齿冷。
    十鸢只记得那一夜,她和娘拼命地逃,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行马车挡住了她们的路。
    马车低调,但十鸢和娘一下子吓得脚软。
    能坐起马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贵人的马车,岂是她们这种人能拦的?她们害怕一鞭子抽下来,好像不论怎么做,都是绝路。
    十鸢被娘拉着跪下来,不断磕头,她听见娘磕磕绊绊的求饶声。
    马车被人掀开,有人持伞走下来,大雨磅礴下,十鸢其实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了,她只记得那人腰间挂着的玉坠,轻晃着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