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眼睛很莹润,眼型圆而不钝,瞳孔黑亮,蒙着似有若无的水汽,看起来朦胧勾人。
是张能让人翩跹的脸。
段昱时没有夺人之好的癖好,只觉得她畏手畏脚的模样有些可爱。与他这样光明正大做坏事的人碰上,心思像两个半球的最远端,方式不同,本质却都一样。
他大发善心,难得多说了两句。或许是为她乖巧听话的自我介绍,也或许是因为怜悯。
“以后想做什么事情,大胆会是最大的胜算。”
芙提不懂,段昱时见她皱巴巴的眉头,心想可真是只小雏鸟,只会单纯接受投喂,没有翅膀,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没办法,他只好直白道,“如果没有周漾司,你的胜算或许会大一些。”
他和副导都是讨厌走关系的人,他尤甚。段昱时自认已经将最肮脏的规则洗涤干净,起码在他这里,选角存在相对公平。投个简历,是金子他们绝不放过。
可如果金子非得在原本的光泽上再三点缀,对段昱时来说,就像自我蒙尘。
芙提的心像被小小的针头猝不及防扎了一下。
面对评委不屑的目光和副导别有深意的眼神时,她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细细麻麻的疼痛。不至于彻骨胆寒,却痒意泛滥全身,不容人忽略。
她好想辩解。
可段昱时说的是事实。
她在他的审视中抬不起头来。
点到即止。见芙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点心路历程简直不要太好猜。他暗叹,还是不要说的太过,以免挫掉她那点灵气。况且这个世界上有捷径不走的人才是傻子,她又不蠢。
只是真的,不太精明。
段导演同情心泛滥起来了,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他知道芙提现在最需要什么,于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抬眸和他对上的瞳孔里盛满了疑惑。
“估计还得吃一会。”他觉得自己简直耐心得可以去幼儿园当托管老师,或者直接去电影学院给那群对表演一窍不通的新生上例课都行,“你不是想走?直接跑路的话很不礼貌。”
“就说我的外套不小心弄脏了,你拿去帮我处理了。”
但凡长个正常脑子都能猜出是借口,可从段昱时的嘴巴里说出来,谁又能当面和他叫板呢。何况只是个生面孔的小孩,无伤大雅的。
芙提神差鬼使地接了。
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下意识顺从。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视线里只剩下他插兜远走的背影,还有掐灭在窗边烟灰缸里的雪茄。
还残留着火星点点,猩红的影子散出氤氲的烟雾,风吹即逝。
第3章 老师
过了两天,季明言亲自致电,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倒不是怪她早退,而是那天周漾司翻来覆去找不到她人,闹得会馆上下不安宁。
“你的手机是用来干什么的?电话想挂就挂,想不接就不接。季芙提,你现在是骨头硬了准备插翅高飞是吧?”
“……”
她有错在先,给人添了麻烦,季明信说什么都是应该的。最后气急败坏的男人要她提着头去给周漾司道歉,芙提也百依百顺地答应下来。
只是电话一挂,她就开始纳闷了。
明明是那人想的邪门歪道,挑明她的去向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连解释也懒得,就空眼看着周漾司大闹天宫?
什么恶趣味。
芙提看着挂在衣柜外侧的外套陷入了沉思。
他也没说什么时候还……
不对。
她连段昱时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小小的脑袋跨越了两天的反射弧,终于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远在别市的某人坐在影棚里,猝不及防地就打了个喷嚏。
副导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让你不穿外套,冷不死你。”
段昱时没接话。
副导盯着他抖烟灰抖得利落的手指,心里有些五味陈杂。那天他回来的时候,饭局上凭空少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他的外套,一样是周家少爷宝贝一样揣着的小演员。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何况他和段昱时合作多年,虽不说能精准猜测到当他的蛔虫的地步,但面对周漾司的询问时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还是很难不让人想到些什么。
越猜越离谱,他们可是出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副导一脸如遭雷劈,“那姑娘才二十多一点啊。”
段昱时头痛,“不是你想的那样。”
谁会信呢。
这些年娱记几乎是追着段昱时讨饭吃。年轻、貌美、有为,光是这三样就足够成为爆点。当事人毫不遮遮掩掩的性子,加之其身份地位带来的影响力,和当红的流量明星几乎没有可比性。
遇到蹲点的狗仔都能递根烟的段昱时,虽谈不上风流,但浪子的人设还是立了个十之八九。
段昱时懒得理他信不信。他咬着烟,看威亚升起来时演员几乎要吓到掉出来的眼眶,耐心都快燃烧殆尽。舌头控制不住地射出毒液,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看到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时,心里顿了顿。
“……那边选角怎么样了?”
副导被他扭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好没气道:“选什么选啊,段导,段总,昨天看的那一批已经是从春节到现在的最后一批了,京都所有的电影学院被你挑了个遍,你非要新人,要不我现在回家和我老婆造一个?还烦请您再等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