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晟垂着的眸子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声音依旧恭敬:“娘娘,奴才冒犯了。”说罢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宋景如身上,将她紧紧裹住。
或许是久违的温暖让宋景如短暂回神,她的眼珠动了动,嘴里呜咽着什么,突然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她的身体处处是伤,他们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宋景如整个人几乎瘦得脱形。
手脚摩擦过坚硬的石子,她穿的单薄,似乎感觉不到痛,爬到还烧着的火堆边毫不犹豫伸手就要从还未燃尽的火堆里面找什么东西。
贺元晟眼疾手快拦住她,但还是晚了一步,宋景如的手被火灰烫的通红。贺元晟也顾不得许多,抓住她的手迅速将火灰替她擦干净。
然后宋景如根本不罢休,她挣扎着,尖叫着继续朝着火堆抓去,嘴里含混不清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悲愤绝望。
“娘娘,你冷静点。”
宋景如的叫声嘶哑刺耳,她挣脱不了贺元晟的桎梏,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他两巴掌,然后恶狠狠盯着他。
贺元晟的脸上立刻浮现起鲜红的掌印,他没在意,依旧紧紧抓着宋景如,没有看她:“奴才是奉王爷的命令来接王妃回京的。”
宋景如似没听见,固执地朝前爬,宋景如抓着他的双臂,死死盯着瞪着贺元晟,满脸的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痛苦而绝望的乞求他:“……贺幸,放开我……求你,我的晋宁……我的晋宁被他们……你放开我,放开我……”
贺元晟的脸上被她的指甲划出的血痕,他冷眼看着吊着的锅炉中冒着热气的东西和下面火堆中一个烧的漆黑的铃铛,扶住宋景如的手越发用力,将她带离火堆让。
“你冷静点。”
“放开我,放开我——我求求你了,贺幸你放开我,我要在这里陪着晋宁,没有呀她会害怕我求求你……”
下人过来道:“大人,已经全部解决了。”
“分尸,喂狗。”贺元晟平静地道。
说完,他不顾宋景如的拼命挣扎,直接一个手刀将她劈晕过去,带着她离开了树林。
***
燕阳。
“殿下,那群马匪本不足为虑,可他们在周围府县烧杀抢掠,官府没有及时出兵剿匪,眼下已然成了气候,根据探子来报,已经有了不下五百人。”
纪风说完,跟在李长泽身后的一众官吏用袖子擦了擦汗,小声解释:“之前剿匪一应事由都是罪臣袁铭在……”
“纪风,”李长泽眼底冷色不加掩饰,看了眼他们几个,收回目光道。
“殿下。”
“你拿着我的令牌,从今日起暂时接管燕阳军务,城外的马匪就交给你了。”
“是。”
“去吧。”
“殿下,不好了殿下——”蔡荀跌跌撞撞跑过来,抚了抚歪倒的帽子,道,“殿下,因为之前一些人的逃离,周围邻县已经有瘟疫爆发,而且还在不断扩散。”
“燕阳瘟疫爆发以来邻府州县城门进出都卡得严之又严,货物,人员,牲口,进出都是细查检查,如此严防死守,怎么就……”
“今年是灾年,外有匪患内有瘟疫,人心惶惶,若是着瘟疫迟迟没有进展,恐怕才真的要生……”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者,前面人群中突然乱了起来,又死人了。
很快就有差役来把那没气了的女子用担架抬了下去烧毁。
这些天死的人太多,尸体烧不过来,整个燕阳上空都飘浮着青白一片的烟雾,寺庙中压抑不住的哭声从早到晚,那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无尽的绝望。
蔡荀道:“殿下,此处实在太过危险,要不您还是暂避一下吧,您要是出了什么事,下官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远处一个男子突然冲了出去不要命似的冲向被抬走的担架,看他穿着不像普通百姓:“夫人!!!”
官兵将他拉开道:“她已经死了。”
男子恍若未闻,抓住那女子的手。
李长泽突然大声喝道:“拦下他!”
然而已经晚了,那名男子在死去的女子旁边,以头着地,毫不犹豫,生生折断了自己的脖子。
周围除了官府之人外都是感染瘟疫的老百姓,他们穿着或者富贵或者朴素,此刻见此情景也都只感到一阵兔死狐悲。
瘟疫一天得不到控制他们就一天看不到希望,惶恐和不安笼罩在每个百姓的心头,隐忍已久的恐惧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有人开始咒骂,骂瘟疫,骂天灾,骂官府,骂朝廷,民情激愤。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控制。
“左右都是等死,与其在这个地方呆着还不如回家看一看老娘。”
“我老娘都死了,家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为什么自己要死了还要在这里受这个气。”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儿?放我们出去,乡亲们,朝廷这是想把我们关死在这儿啊,只要我们都被关在这儿死了,他们一把火就把我们烧了,说的好听是为了给我们治病。”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里面管事的人渐渐安抚不住,李长泽大步朝里走去:“照你这么说,官府真有这个想法就应该从一开始你们进鸿胪寺的时候杀了就是,费这个力每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做这些干什么?”
“这些难道不是朝廷应该做的吗?官府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而已,我听说连看病治人的大夫都跑了,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不是等死还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