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晟听到他后半句话抬眼看他,接着笑了一下,李叔同话说的这么满,倒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他道:“刘盛宁算什么东西,王爷拿他做筹码未免也太没诚意了,明王出身岳阳王氏,得罪他对奴才可没什么好处。”
胃口真够大。
李叔同笑道:“得罪?本王记得当年在国子监中贺大人与明皇叔还是至交好友,结果贺家一朝出事,他转头就娶了你的未婚妻,大人入宫这么多年,他隔岸观火也就罢了,偏生落尽下石,让你成了他在内宫之中的棋子,大人难道就真的甘心?还要如此死心塌地跟随他?”
陈年往事而已,这些话贺元晟早就听腻了,他容色淡淡:“一仆不侍二主,这个道理奴才还是懂得的,明王虽然是在利用我,王爷难道就不是吗?”
李叔同忍不住乐了:“贺大人这么忠心护主,可惜啊,皇叔不会这么想,我猜皇叔一定对大人说过,只要大人矢口否认,再加上沈济舟他们指认是受我指示,大人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对吧。”
贺元晟目光幽深:“王爷想说什么?”
“只要沈济舟他们死在路上,你们还能那我怎么办?只要你们一天拿不出实证,皇上就不会真的处罚我,可明皇叔不会善罢甘休,这时候他就会想起还在牢狱之中的大人你,只要大人承认包括你在内一切是受我指示,那么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据,本王确实会受到惩处,可也只是惩处而已,我是皇子,你觉得皇上会要我的命吗?”
“贺大人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明皇叔无论话说的多好听,可这件事一旦承认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到时候天下人口诛笔伐,皇叔如何保证让大人全身而退?靠珍妃娘娘吗?她虽受宠,却是罪臣之女出身,卷进这件事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能插手前朝事。”
贺元晟冷笑:“明王不行,珍妃娘娘不行,难道王爷你就可以?
“我当然可以,我与大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要大人明日在朝堂之上陛下亲审之时说出皇叔所作所为,大人逼不得已受他胁迫,而沈济舟康福寿也皇叔派人灭口,此事若成,本王定保大人一生荣华富贵。”
贺元晟:“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奴才想要的可以靠自己去争取,只要我把王爷禁足期间擅自离府的事情告诉陛下,王爷现在还会这么自信吗?”
李叔同莞尔一笑:“大人是觉得本王和齐王是一类人吗?会蠢到让你有这个机会告发本王?左右是在多一具尸体而已,本王既然敢杀沈济舟,贺大人觉得你的命,我敢不敢取?”
“这里是邺狱!”贺元晟表情阴冷地强调。
“大人敢赌吗?”
贺元晟久久没有说话,李叔同说得很对,他恨李珩衍,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但他首先要活下来,李珩衍是第一个向他递梯子的人,哪怕这代价很大。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贺元晟阴沉的目光落到李叔同身上,渐渐松动:“王爷所言当真?”
李叔同勾唇一笑:“本王若有一句作假,此生无缘帝位。”
“好。”
***
燕阳地处北方偏远之地,贫困落后民风彪悍,自从李牧上位之后土司制改流官制后来此处任职的官员同贬黜几乎没什么区别,
李长泽到这里的第一天,满城萧索十室九空,宛若死城。
原知州沈济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他还妄想能瞒天过海隐而不发导致瘟疫蔓延死伤无数,燕阳百姓提起他的名字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城外,李长泽换了件普通粗布衣衫,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吃了后又将瓶子递给纪风:“这药就这么几粒,你们三公子给的,自己注意点,一会儿进城后记得用绢布掩住口鼻。”
纪风跪在他前面,跪下道:“殿下,属下要跟着您。”
“你还管起我来了。”李长泽淡淡道,倒也没生气,“你们跟着我容易吓到人,我独自先进城探探虚实。”
卢飞也跪下:“殿下是太子,有什么要调查的吩咐我和纪风就是,怎么可以自己以身涉险。”
李长泽把瓶子抛到卢飞怀中,绕开他们:“你们先去府衙会会燕阳现在的主事,要从他那里要到燕阳所有的账目,办不好,我就办了你们。”
纪风和卢飞知道李长泽的脾气,虽然担心,但也不敢再有异义,起身立刻去办。
大街上四处破败,路边偶尔能看见一两个骨瘦如柴的乞丐,抱着面前的破碗坐在桥下发着呆。
河里的水已经干涸,空气中弥漫着像是冷掉后发霉的食物的气味,李长泽人高马大,走在空荡荡的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路边偶尔看见一个人想要上去询问时那些人都远远地跑开。李长泽心中觉得奇怪,又走了一条街后终于看见前面一个青年,那青年瘦骨伶仃,一双眼睛格外大,两颊都往里凹陷,瘦得脱了相。
一看就李长泽往他那里走,青年立刻就要往回跑,李长泽见状故意惊讶地大喊一声:“哟,谁的钱袋子掉了?”
青年立刻回头往空无一物的地上看去,知道被骗了想要立刻跑掉,却被人从后面抓住胳膊,那只手跟铁钳似的怎么都挣不脱。
“跑什么?”李长泽一手将他抓了回来,一副好心人模样,“这位兄弟,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