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秀茹往后缩了缩,讷讷道:“没什么信,您不是想喊他们上门嘛,我就用这个法子骗他们过来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明白,在贺老爷子面前所有的掩饰和欺骗都是徒劳,还不如乖乖交代了。
老爷子心里失望,原来贺庭岳并不是心甘情愿回来的。
他年纪大了,一心盼着天伦之乐,却始终不愿意面对这个家早已四分五裂的事实。
他瞥了一眼贺经义,沉声道:“你特地用庭岳夫妇留住我在家,又把一家子喊来坐在一起,不择手段蒙骗他们回来,什么目的?”
他太了解贺经义了,能力不足,心比天高。
没那个心计,却总喜欢算计旁人,把别人都当傻子。
其实最蠢的就是他自己。
贺经义沉声道:“爸,我之前没跟您说,怕您气着。实在是他们两个行事太过分,我只得借您的手,好好教教他们。”
说白了,他说不动贺庭岳和姜榆,现在把老爷子推出来,想压一压姜榆的气焰。
贺庭岳眼里没他这个父亲,但他是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总不至于连爷爷都不认。
他都是为了贺家的名声,老爷子肯定会帮他。
姜榆随手拎了一张椅子坐下,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打不过就回家喊爹,贺经义同志的做法,我们大院儿三岁小孩都不屑。你说我们过分,我们好歹没上门逼你和魏秀茹离婚吧?不就让你们在派出所拘留了几天吗,至于这么记仇。”
“几岁的孩子都知道,做错了事得认错,认了错就得认罚,你们怎么连孩子都不如。”
“还用这一招骗我们上门,用你爸来压我,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可笑的人。”
姜榆一句接着一句,稳定发挥,压根不给他们反口的机会。
她念叨了一晚上的信,结果根本没有这玩意儿,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来都来了,怎么都不能白来一趟,骂爽了再说。
她学着贺钧道的模样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贺钧道同志,看鸟儿呢?既然这么喜欢喊爹,怎么你爹没教过你们,跟人说话不要用鼻孔看人吗?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贺家人种高贵,怎么不上天当玉皇大帝去呀?实在不行,有点出息,复辟清朝当个皇帝也行呀。无能还爱装,死装男,贱人一个。”
贺钧道:“……”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魏秀茹刚要开口,被姜榆的手怼上了鼻子。
“你闭嘴!放到旧社会,你一个外室出身,也敢霸占正房太太的嫁妆!你和你弟弟一样,都是贱人,浸猪笼都不为过。”
“你!你太放肆了!”贺经义怒不可遏,脑门都要气炸了。
姜榆嗤了声,“你什么你?没骂你不高兴了对吧?你也是贱人,整个贺家,你最贱,行了吧?”
褚云美憋红了一张脸,她从没见过这么粗俗的人。
没大没小,丁点面子都不顾。
“姜榆,你……”
姜榆啊了一声,“忘记你了,贱人的媳妇儿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很贱,满意了吗?我压根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却三番五次来恶心我,真以为我脾气很好了?”
第569章 退了吧
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怒斥:“你太过分了!这里是贺家,你怎么敢如此放肆,给我滚出去!”
姜榆这才把目光投向她,“你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我就不骂你了,你尽管说吧,指不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骂我呢。”
她凉凉一笑,“真是奇怪,不是你们千方百计把我和贺庭岳骗来的吗,现在怎么又想赶我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没听过吗?”
一想到魏秀茹信口捏造的信件,却注定会让贺飞燕失望,她心里的火气怎么都熄灭不了。
姜榆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自己不高兴,这些道貌岸然的贱人也别想好过。
“想让老爷子压着我撤掉举报信,你们做梦!”
魏秀茹心头一慌,姜榆连老爷子都不怕,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压住她!
她求助上贺经义,想让他开个口。
不等贺经义说话,老爷子笑了起来。
“都被你骂遍了,不骂骂我?”
姜榆睨着他,“拿人手短,看在今天拿了你东西的份上,我不骂你。”
贺老爷子还算个明白人,但养不教父之过,底下这些人长歪,和他脱不了干系。
姜榆看在玉镯的份上,暂且按下不满。
老爷子仰头大笑,“你还算得挺清。”
不一会儿,脸上笑容尽消,沉冷的眼神扫向贺经义。
“看来,你瞒着我的事不止一件。”
贺经义连忙解释:“您身体不好,我这不……”
老爷子冷冷一笑,“我是老了,不是死了!你能走到今天,是老子把你扶上去的,翅膀还没长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真这么能耐,就从贺家搬出去,自己立起来,往后你的事我都不管!”
贺经义低下头,噤若寒蝉。
一把年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爹教训,他自然感到耻辱。
然而他被压制了半辈子,父亲的威严早已扎根于心,根本不敢反驳。
“一件一件,给我说清楚。”
姜榆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惹得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贺经义像个被老师惩罚的小学生,向他交代事情经过。
其他都认了,唯独影响最严重的举报信,他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老耿这人好色您是知道的,他一厢情愿喜欢上了秀茹表妹,闹着要离婚。洪宜珍不由分说,一封举报信送到了军区,举报秀茹破坏军婚。”
贺经义这几日被停职,为了瞒着老爷子,还不敢回家,心里怨愤得很。
接二连三的事,都是姜榆联合洪宜珍搞出来的。
这个儿媳妇,说什么他都不会认!
姜榆轻笑,“这么说,魏秀茹同志的表妹,是被冤枉的咯?”
魏秀茹梗着脖子道:“当然是!我表妹清清白白,她这辈子就没做过破坏人家庭的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姜榆勾着头发,眼底微冷。
“这么说,她下乡时不知廉耻,和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后为了回城抛夫弃子,在工农兵大学时又与已婚的老师交往,害得他媳妇儿摔下楼梯落了残疾,这些都是假的咯?她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怎么来的,用得着我提醒你吗?”
魏秀茹脸色大变,遮羞布就这么毫无预警被姜榆撕了开来。
姜榆哼笑,“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就敢一封举报信递到军区吧?破坏军婚,这个罪名你背定了。敢作敢当,你妈没教过你吗?”
贺经义喘着粗气,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
哪怕贺庭岳从前那样叛逆,都没能把他气成这种地步。
比起姜榆的气死人不偿命,更令他憋屈的是,姜榆油盐不进。
无论他什么好赖话说尽,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你直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逼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对贺庭岳又有什么好处?我是他爸,你就不怕影响到他!”
姜榆看向贺庭岳,眨眨眼。
“会影响到你吗?”
贺庭岳:“不会,我没爸。”
姜榆哦了一声,“他说不会。”
贺经义怒火冲天,指着贺庭岳大骂:“畜生!你连亲爹都敢不认,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你!”
姜榆抓起桌上的杯子,朝着地上用力砸了下去。
褚云美短促尖叫一声,被吓得不轻。
比起受到的惊吓,更令她震惊的是姜榆的言行。
这可是贺家,她简直疯了!
“他是谁生的?他妈叫卫白筠,生他养他的人叫卫白筠,你爽一次白得了个儿子,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谁是畜生?背叛妻儿算不算畜生?乱搞男女关系算不算畜生?放纵外室虐待女儿算不算畜生?越是无能,越是喜欢大声说话,声音大就占理吗?在他和飞燕面前,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头疼欲裂,扶着额头歪在椅子上。
“赶出去,快把她赶出去啊!”
再说下去,这个家都要分裂了。
姜榆冷眼睨着,继续气定神闲坐了下来。
“老太太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来这一趟,是你们求着我来的,事情没解决,我可不会走。”
话说到这里,老爷子哪里还笑得出来。
和稀泥这么多年,他对内里的龃龉视若无睹,总觉得贺家一如从前那般光鲜。
实则贺家早已腐烂一片。
可这是他儿子!
哪怕他是腐肉,自己也没勇气把他带着血肉剜除。
老爷子捂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无比讽刺。
“经义。”
贺经义神色一凛,对着他恭恭敬敬低下头。
老爷子长叹一声,“趁着这机会,退了吧。”
他不该让贺经义从军,他根本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