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允没想到他提这茬:“你跟那小孩还谈着?”
翁陶然语调里有了明显的笑音:“谈,怎么不谈,你被抄家那阵,他还逼婚来着。”
“听起来是逼婚成功了。”应允咋舌。
“所以我听到你被抄家的消息,由衷地为你感到难过,这份子钱都没地方收。”翁陶然最终没憋住笑,笑得应允脑瓜子嗡嗡响。
应允抬手挡了挡耳朵:“那我就祝你新婚愉快。”
翁陶然笑了好一会儿,停了下来:“不过,那小子听到x物质的相关消息后,倒是说过他想上战场,你也知道他们卫星城的人,对剿灭虫族一事很执着。”
“毕竟他们认为,虫族入侵是成他们生活不幸的罪魁祸首。”应允说。
翁陶然猝不及防地问:“如果哪天没有虫族了呢?”
“那也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我并不认为我能活到行星城的平均寿命。”应允沉静地回答,“我最近有在听新闻,连指挥官说,剿灭虫族的人才和武器建设,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可能有生之年,我是看不到那天了。”
不知道谷雨什么时候到客厅的,她走路都没声儿,把翁陶然这健全人都吓了一跳,大呼小叫起来。
应允总算可以趁机换个地方了,他躲开翁陶然试图搀扶的手,被人工智能指引到沙发坐下。
谷雨和翁陶然没有寒暄两句,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应允说:
“我把应许从实验室转移出来了。”
第75章
谷雨细心地为应许腾出来一间疗养室,就在应允卧室的旁边,据翁陶然简单的描述,应许这会儿身上插满了管子。
谷雨便多余解释了一句:这是为了保证他的供氧和饮食。
“看在这些年交情的份上,我会养他到你的刑期结束,到时候他还不苏醒,要么你自己想办法养活,要么你把他交还给我切片。”
应允的刑期撑死就一年,而应允苏醒的概率仅万分之一,但谷雨话说到这份上,应允还是下了台阶。
“以后我自己会想办法。”他说。
翁陶然在旁边添乱:“你一个没有财产的瞎子,还能干些什么?”
“你财产被收走的这半年里,你哥嫂一家健全人失去供养,都已经搬离了主星,到第一星域的边缘生活了。”
应允不以为意:“行星城不统一发放补贴嘛,而且我还是个残疾人,补贴能拿得更多。”
“你要带走的人目前属于国家财产,没有从前的资本,要怎么瞒过上头的人呢。”翁陶然恶意提醒道。
应允心如止水,这事儿放以前,他肯定要跟翁陶然这老贼掐架三百回合,但这短短半年,经历了好几场生死,应允已经很难对什么事情感到愤懑了。
他连应许一觉醒来,押着他去结婚登记,都能够坦然接受。
什么成为合格的养父啊,什么照顾故友唯一的后代啊,这些想法仿佛都是上辈子的执念,死一场活一场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没有被勉强没有不甘心,反正这样小许会获得幸福。
他之前为小许未来铺路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小许能够幸福吗?这只是换了种方式,却没有改变过初心。
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他缓慢蹲下了身子,又在翁陶然看不下去的指引中,顺利握上了应许温温热的手背,那皮肤光滑紧致,还散发着生命的活力。
应允不由得安心笑了,他一字一句道:“我会想办法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毕竟为了扼杀虫族卧底星际社会的阴谋,他都舍弃过应许的生命,现在用什么换回应许的生命呢?
他还有他自己。
“这里要再提醒你一句,应允。”一直沉默的谷雨开口了,“应许的海马体损伤无法修复,就算真出现了苏醒的奇迹,他也不会有从前的任何记忆。”
“换言之,你唤醒的不会是你的养子,而是一个对你完全陌生的孩子。”
应允抬头,循声“看”过去,“这有什么问题?”他语调理所应当的轻松,“他醒过来就好了呀。”
完全陌生……他也不是没见过对他完全陌生的应许,或许这对于应许来说是件好事呢。
忘记被虫族附身痛苦的无能为力,忘记幼时遭受的惨痛霸凌,忘记应允对他的冷漠拒绝、对他的疏忽照料、对他在关键时刻的放弃……忘记青春期的生长痛。
也是,应允把自己看得还是太重了些,竟然一厢情愿地以为,应许醒过来还会跟他在一起。
这样对应许挺好的,他才十八岁嘛,把糟糕的前十八年抛弃,能获得更美满的人生。
“这些都无所谓的,他活着就好。”应允继续絮絮叨叨。
翁陶然冷笑着打断:“哪怕他是个失去所有记忆、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孩子?”
应允定了神:“你骂谁傻呢?”
但话音刚落,应允也意识到,翁陶然说的很有道理,应许的大脑已经重度损伤,醒过来出现什么样的状况都有可能。
“谷雨,就算他不认识我,就算他是个傻孩子,你也得把他交给我。”应允坚持说。
谷雨叹气:“我想你已经搞错重点了,应允,他的所属权归于我的实验室,所以无论他醒与不醒,他都得配合我的研究。”
“你没有带走他的权利。”
翁陶然也插话:“其实我觉得,你被关谷雨这儿一年,就好好地适应盲人的生活,出去后我再想办法,把你塞进所社区大学教古代文学,你还能继续发挥你的学识,为星际社会做贡献,而不是当你最痛恨的社会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