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通话八秒钟。
后来就没有别的短信进来了。
手机屏幕惨淡的荧光随着操作轻微闪烁。我看着这些匪夷所思的痕迹,站在沙发旁,如有所感地转过头。
里包恩还坐在床上,被褥下的一条腿屈起,一手托着下颔。杀手似乎始终盯着这边瞧。哪怕对上视线,被抓包,也只是很轻地动了动眉梢。
见他一副不知是无聊还是有心事的模样,上身还胸怀宽广地不着寸缕,我索性问道:“不冷吗?”
“你在看什么?”此人不答反问。
“我应该是断片了,不记得下午之后发生了什么,得看一下消息记录。免得在不知情的时候乱花钱。”我说,“你有看见我另一部手机么?”
里包恩一眨不眨地盯了我一会儿,随即稍微翘起唇角。
纵然是向来体面的黑手党,刚睡醒时的形象也没那么完美无缺。有几缕黑发睡得翘,稍显凌乱地垂在额前,衬得这位保镖的神情好像比往常更温和。
他了然道:“这样啊。你拿给斯帕纳他们了。”
我:“为什么?”
里包恩:“你说可以送给他们当异世界礼物,如果能开发一个依照本人风格自动回邮件并且处理工作的功能就更好了。”
我:“……”虽然很不想相信但确实有说服力。
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保镖说着,慢悠悠地拉起被褥,补道:“还非要给斯帕纳和入江正一每人两百万円。你觉得这些肯定不够,所以打算之后回原世界去取存款,用来继续投资全自动化应付麻烦领导的项目。”
我一听差点背过气。
什么鬼啊!真的乱给钱就算了,这可是我为了自由的后半辈子努力打拼来的大半积蓄,再者我也没带那么多现金过来啊!这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搞笑么!
第125章
万幸是钱还在。虽说如此, 之前在商场逛过一圈,还给阿纲同学买了教材,带来的现金也剩得不多。
就这么一点资本, 真不知道人喝高了之后哪来的底气大放厥词。
我把终于找到的钱包塞回羽绒服口袋里, 对着开着灯的客厅长叹一口气。
凌晨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刻。即使套着宽大得几乎能把整个人罩住的风衣,也仍抵不住寒夜无孔不入的盘旋。
我只是在酒店套房里转了不过几分钟, 眼角到鼻尖就沁着丝丝凉意。
裹紧外套,衣料紧贴皮肤却又更冷。我当即放弃在太阳出山前游荡的想法, 二话不说, 麻溜关灯,快步钻回卧室。
某人早就重新躺下了。洁白的被褥拢起了一条坡度甚缓的拱桥。
我慢慢摸进被窝。
原先捂热的温度早就散去, 缩进棉被底下也一时只能被低温环绕, 手脚都凉得无可奈何。我本能地向舍友的方向挪了挪。刚一凑近, 本来安安静静躺着的大型暖手宝蓦地一动。
我听见翻身的窸窣声响, 转眼便被捞进一个温热得人情味十足的怀里。有一只手臂相当自然地探进风衣,搂到后腰。
体温交缠。
隔着薄软的衣料,我几乎能感觉到里包恩呼吸的弧度。
这又令我忽然想起他的幼年,我第一次抱着小孩回家的那会儿。当初这位世界一流杀手还是个轻而易举就能搂在臂弯里的小家伙,乖乖待在怀中, 总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的心思在过往驻足片刻。想到游轮的深夜,想到科研所千疮百孔的狼藉, 最终还是回到现在。
视野早就适应了黑暗, 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男朋友侧躺在枕上、闭着眼睛的样子。继而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指间穿过鬓角鬈曲的发丝。
里包恩的睫毛微微抬起之际, 我将身体再压近一分,亲了亲他的下颌, 接下来是唇角。
吻一吻,又离开两寸。
“我有跟你说吗。”我开口。还没热起来的掌心捧着他的侧脸,嗓音压得几乎用上气音。
里包恩一顿。
“说什么?”
我说:“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但更抱歉的是,知道你有到处找我也让我有点高兴和安心。”
人性真是窝藏着自私的基因。
我并不避讳把这些心情告诉我的保镖。即使就算不讲出口他或许也会懂得,更重要的也是让对方听到。
说起来,这还是这位资深教师曾经谆谆教诲过的内容。
而我只是在夜色中望着他的眼睛,像在讲悄悄话那样说:
“其实我前天熬夜到超级晚,早上没睡够,心情一直非常差劲。但在天上看到你的时候就变得很高兴。后来聚餐也很高兴。我这个人,喝得开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知道你就坐在旁边,虽然听黑手党的八卦确实很好玩,可有你在又会让我觉得更有意思一点。”
白天那时人太多,很多话都没有及时说。还好断片断的不是这些,该记得的还记得。
我说着,手指闲不住地勾去捏捏里包恩的耳垂。
俗话说得好,再怎么冷硬的人耳朵也是软的。当然这个俗话是我编的。
里包恩倒是没管我的小动作,只如往常一般一言不发地先听完我的肺腑演讲,目光迟迟不动地盯过来。我说完,又认真总结道:
“我一直都很想谢谢你,所以现在也谢谢你。”
他的神情才有所松动。
我注意到杀手的唇边浮现出很浅的笑,他的语气同样放得轻缓:“这些你在昨晚已经跟我说了很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