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玄关旁穿鞋。里包恩就站在电视柜上,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我的手机。
“我知道,”他说,“当时你一进门,我还以为我身旁站着的是同行。”
小孩的嘴角颇为调侃地翘起,“没想到还想起了两年前的夏天。”
够了!我肯定脸红得不行,一把夺回手机放进包里。“都说了是夸大手法!走了,跟我去上班。”
趁着事件发酵,我也早早联系了律师,全权委托她帮我处理案件,诉求就是赔我钱,加上竹田不许再影响我的生活,至于尾随骚扰、人身威胁这些,该怎么定罪就交给专业人士。
这几个步骤都是线上就能搞定的,于是我只需要规规矩矩地通勤打卡,坐在工位上,悠闲自在地喝咖啡,处理工作。唯一要忙的,就是下班后约了律师进行一次面谈。
我的同事们一摸鱼,自然也了解到这个情感八卦,有人去茶水间打水,路过我的工位还朝我竖了个大拇指。隔壁部门的大好人野末前辈(他也算是竹田的受害人之一了)还专门发消息关心了我一下。
嗯,毕竟我之前被骚扰也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当事人是我。
“但是热度好像被压下来了诶……”
临近下班时,旁边工位的同事提醒我道,“也不出意料呢,估计到了明天热度就完全降下来了。”
我点点头,一切尽在掌握:“让他吃个教训就行,这样一来,他家里人也不会乐意他继续和我这种麻烦鬼纠缠,免得被我勒索。”
“你也太坚强了,小新奈,要是我可能都不敢跟他这样起冲突。”同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另一手提起包预备回家,“或者干脆绝望了直接顺从也说不定。”
“不说这些,大家最好是别遇到这种人了。”
里包恩全程陪同我搞定了约见律师的流程。等一切结束,天早已黑了。
城市的夜晚被店铺、广告牌的霓虹灯照得亮堂,星星都埋着头,只见一弯皎月乘着烟雾般的云。我揉着酸胀的肩颈,慢吞吞走在街上,贴身小保镖正跟在我脚跟后面。如今正是夏末,晚风倒算不上凉。
我想了想,也懒得回家搞吃的了,干脆低下头看向里包恩的礼帽顶。
“今晚我们下馆子去,你想吃什么?”
圆礼帽一晃,里包恩抬起头,我的目光对上他帽檐下乌黑的眼睛,不知是即将解决麻烦的兴奋,还是单纯对他的陪伴的信任,我几乎按捺不住开心,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就当犒劳我和你——在上次被堵在楼下之后,明明也算得罪了流氓,我最后却没再见到他们来报私仇,其实是你解决掉了吧。”
街区店面明黄色的灯打在小小的身影上,也令里包恩的帽檐投下一片暧昧的阴影,使人看不清神色。但我听见了他含着笑意的可爱声音。
“顺手的工作罢了,我可没有大肆宣扬的打算。”
“那就决定了!我们偷偷宣扬。吃点啥好?”
“日本拉面。”
“不要。你是第一次来日本旅游的外国人吗。吃牛排吧。”
“嘁。”
“别用小婴儿的脸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第9章
“友寄小姐,请你过目。”
萦绕着轻音乐的咖啡馆装潢大气而敞亮,在这儿喝咖啡或洽谈,只需稍一侧头,擦拭得干净透明的大落地玻璃便能展现出户外繁荣的街景。
在最隐蔽的角落的卡座里,最多只能听到不远处其它客人轻微的交谈,与服务员接待顾客的声音。
正逢周末的白天,生意倒是不错。
我抱着手臂,跷着二郎腿,坐靠在圆形沙发上。面前的实木方桌偏矮,因此我得稍微垂下眼来看被放到桌上的一包信封:棕色,有点厚,装了不少东西。
我之所以坐在这家高档咖啡馆里,正是因为我的计划奏效了。
坐在我正对面的是一名中年老大叔,大叉着腿,梳着油头,眉毛与胡茬又黑又浓,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闲适地松开。他左手边是身高体壮的男助手,右边是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也是我无比熟悉且厌烦的人——让男助手把信封推到我面前后,他便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一只手伸出,向我示意。
“这里是两百万円。”
竹田他爹说,“足够弥补你的损失了,友寄小姐,希望你能撤掉对犬子的控诉。至于网上的事,如果你愿意出面解释有误会在其中,那再好不过,毕竟是京助有错在先,我们也会多加一百万円以表感激。”
打发狗啊?还以为他能放出什么好屁呢。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他啰嗦,懒得多废话,开口道:“道歉。”
老竹田叹了口气,接着按着他儿子的后脑勺,狠狠往下摁了摁。竹田京助自始至终都像个神经病一样盯着我,被老爹尅了一下,才低下他高贵的脑袋。
“对不起,阿新。”他说。
“闭嘴。真对不起我就自己滚去吃牢饭,”我没分给他一点余光,只盯着他老爹,“我要的是你的道歉。”
“友寄小姐……”
“你的管教不力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有什么问题?”
老竹田与我对视两秒,慢条斯理地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放了下来,向我低头道:“很抱歉,回去我必定会好好教育他。事已至此,也希望小姐你能收下我们这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