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诩不知信了还是没信,过了几天,巫荻再次在校门口看见了对方,有时是晚修放学有时是下午放学,但几乎每隔四五天他们都会互相碰面。
他其实想跟谢诩说不用这样,但每次在见到谢诩时的确会超乎异常的喜悦,于是又一直舍不得把拒绝的话发给对方。
一中和雅升经常被家长们拉出来对打,两家学校的上课节奏几乎差不多。
高中课程进入收尾即将开始一轮复习阶段,繁重的课本被收拾在一旁,紧接着试卷和练习铺天盖地塞进学生书包里,开启了刷题讲题复习的模式,两人不可避免地进入繁忙之中。
巫荻发消息的时间变得不固定,谢诩回短信的时间也会慢几十秒分钟。
他会在午休时或是睡前跟对方聊起一轮复习聊起刷题从而往共同话题靠拢,而通电话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要听谢诩说话,听听对方的生活近况。
谢诩沉默寡言,但知道巫荻心里想什么,拼拼凑凑也能提很多话,所以巫荻在感觉时间推着往前走时,既感到欣喜又有些失落。
失落的原因不仅仅是他跟谢诩的距离止步在几十米甚至十几公里外,而是他没法亲眼感受对方的生活。
方闲说哪一天谢诩被抽上台演讲、哪一次联考谢诩拿了第一公开接受表彰、又或是雅升高三为了放松办一天的游乐场秋游拍了一堆班级合照,这些他都无法亲眼看见,而这种距离感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感受。
感情是需要不断滋养的绿叶,所以他们都极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联系,生怕那天就断了水叶子就枯了。
巫荻觉得这样的日子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忍过寒冷的冬天再挺过炎炎夏日,高考结束后去首都上学,他跟谢诩就解脱了,但后来他发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单纯。
他将自己当成建立联系的枢纽,可以在想要的时间联系谢诩,而对方只能等待他的回信,有时候是几个小时,有时候是一整天,因为错过一次消息就少一次联系。
而对于两人而言,能不能够聊天不是问题,是否见上一面也不是问题,而是因为离得远相处的时间少,他们不可避免地与对方的生活分离,他跟谢诩已经无法真正的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他们所知道的都是双方想要告知的内容。
在他单方面陷在课业和恋爱中时,谢诩已经三番五次请假在医院中周转。
谢诩爷爷慢性支气管炎症状不轻,长期用药后渐渐产生耐药性,慢慢进入呼吸衰竭阶段,老人免疫差,慢性支气管炎导致的肺淤血又引起的并发症心脏病。
医生建议在老人病症还能缓和时转入湖城医院进行长期治疗,慢慢恢复还是有痊愈的可能,住院辅助呼吸机治疗必不可免。
市医院走廊的消毒水的气味很重,几乎每天都有急诊、重病的病人被推着担架送入手术室,家属们的哭嚎声传遍楼层。
谢彤也在医院里走了几个关系,最后打算帮忙办理转院手续,她拍了拍谢诩肩膀安慰说:“不要太担心,不是还有姐在吗?湖城二区医院我还认识不少人,你也别申请晚修自学往医院跑了,好好学习最后一年了。”
无论是谢诩爷爷生病还是谢诩奶奶犯哮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谢彤一家在中间帮忙,即便是邻里和亲戚关系,其实都已经太麻烦对方了,而这次办转院和后续长期治疗的费用更是无法清算。
谢诩爷爷在医院住了几天说不治了,就这样吧,谢诩没有出声,他现在也垂着眼没说话。
他的身影在走廊里很挺拔,腰杆直立,单手紧紧攥着手机,解开界面是一道消息界面,发不出的消息会形成一连串红色提醒,而后等一段时间,对面主动来信,他又能轻松自如的按下发送键。
他请假频繁的时候,抽空去见巫荻的次数也会频繁。
关系比较不错的同学都不喜欢讨论别人的家事,暂且能守住嘴,他不主动提,巫荻也就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戒备状态,他不想巫荻再陷入其他烦心事中。
见谢诩不出声,谢彤也没继续劝,只是缓了口气说:“有些东西不是一定要看当下,现在难点不算什么,挺过这道坎以后自然迎风顺水,你不要陷在这些沉重的事情里太固执,目光放长远嘛,我也不是一个人在里头焦头烂额,我其实还拉上你付老师一块忙。”
她还能卸下压力能朝人开玩笑,但谢诩是个不合格的观众,压根不会捧场,谢彤终于被他冷淡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笑说:“你这样软硬不吃,怎么跟巫荻处上朋友的?”
听见巫荻的名字谢诩的手指微微放松,似乎连带着紧绷的后颈都在松懈,轻声说不知道。
隔几天见面还好说,最近每天晚修放学都能见到谢诩,巫荻虽然高兴但想不起疑都难。
谢诩只是说最近家里有事,暂时申请了晚修自学。
成绩好的学生可以跟学校打申请不参与班级晚修在家自学,只需要家长老师签字在政教处同意盖章就行。
巫荻其实也可以申请,但他不想,从学校搬到家里面对于筱琴的陪伴似乎令他更觉得压力,而且跟谢诩见面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谢诩说家里有事巫荻下意识想到两位老人,其实他也没想错,但谢诩没有多透露,他也没怀疑。
他额头抵着浴室干湿分离的玻璃墙,单手抓着手机长长哦了声,有些扭捏问:“会不会很累啊?照顾完谢爷爷再过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