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满嘴都是简愿简愿,说不完的简愿,就更好了。
“简愿就是在你面前喷你一脸吐沫星子, 你都觉得是甜的。你别这么贱皮贱肉的,她兴许还能看得起一点。你非把自己活成她的一条哈巴狗,她最多就只能对你产生一点主仆之情。”颜妍喝尽杯底酒,“做人,就得铁腕铁拳铁石心肠。”
简默撑着脸看她, 灯光迷离, 她的眼睛更迷离, 看到的人也好像蒙上了一层跌宕风流的滤镜。像旧港片, 老画报,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爱情, 梦想和未来。可是眨眨眼,清醒劲儿一上来,所有的滤镜就都幻灭了, 颜妍还是颜妍,烧烤摊还是烧烤摊。这里没有爱情, 没有梦想,也没有未来。
她呵呵地笑:“你要不要脸,剽窃人年世兰的经典语录?”
颜妍说:“我这是教你呢。”
“你少教我,我还能过得好点,臭流氓还教我怎么做人呢?”她醉意上头,说话有种不过脑子的刻薄,“我们谁不是一笔烂账。难道你就算得更明白吗?”
颜妍没说话,伸手想把简默脸上沾着的花生皮给拈下来,对方以为她是要揍自己,往后缩了缩。她气得锤简默肩膀,简默原本就想吐,被她这一下抡得胃液翻涌,扶着颜妍的膝盖吐了她一脚,终于把语言层面的大吐苦水变成了物理层面上的大吐苦水。
“艹我真想把你丢进垃圾桶里去。”
“你多喝点,多喝点……”她趴在她膝盖上念叨,“也跟我说点丢人的事儿啊。一起大吐苦水,一起转着圈丢人,一起醒来决定掐死对方,这才叫一起喝酒。你光听我说,我不吐你吐谁啊?你这是占我便宜。”
“都这样了我还能喝得下去?你是不是把脑子也吐出来了?”
简默很认真地数:“没有,我只吐了一些毛肚,花生,鸡脚,还有……”
颜妍痛苦地捂住了她的嘴。他妈的,别人灌醉了之后香玉在怀,简默灌醉了之后是智障附体,脑回路比被门夹了还畸形。
“别捂我。”
她挠了一爪子,下手很凶狠,颜妍现在手心是泪,手背是血,眼睛已经开始撒摸最近的垃圾桶了。
“还有我的家……”
“都吐在地上了。”
颜妍手顿了顿,又没那么想扔人了,撒开她给自己擦了擦血痕污渍。
酒鬼简默开了瓶酒,塞给她:“喝吧,喝吧,一醉解千愁。”
“我不愁,你自己倒霉没缘分,才抓不住自己喜欢的东西,抓不住自己喜欢的人。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什么好愁的。”
她起身把简默拖起来,结了账打车往住处走,一路上简默歪在她身上哼哼唧唧的,得凑近了听才知道是在小声骂她。真有病,要是真怂就别骂,骂了就破口大骂呗,都说酒壮怂人胆。这人怎么还越喝越冷清,越喝越畏缩,靠在她颈窝里,一靠就湿了一片,比梅雨天还能连绵不绝。
司机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嘴碎:“你俩小姑娘家家的这怎么喝这么多,这酒气弄我车里头,可一整天都散不去。别待会儿吐我车上了。”
颜妍瞥了他一眼:“闭嘴。”
“这是失恋了?还是没考好啊?你说说你们这个年纪,有什么好愁的啊,喝成这样,要我闺女我非得把腿打折了。真是,年纪轻轻啊,学点好。你们那都是八.九点钟的太阳,祖国的花骨朵,上没有老下没有小的,一天天吃饱饭学习不就是了,真不让人省心。”
简默清了清嗓子,嘿嘿地笑:“您说的对。”
司机没想到简默会接茬,被这嘿嘿一笑笑得有点发毛。但很快简默就笑不出来了,她喝得五迷三道手不稳,掏出来手机解了三次锁都没解开,好不容易解开了,看了看通话记录,又垂下头来掩面。
“她怎么就不来打断我的腿呢?她都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被人纠缠,我会不安全,她都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她现在应该在别人家吃肘子,在谈论怎么操办结婚,想象孩子是男是女。真是好一个没有我的,光明的未来。”
司机给镇住了,嘴皮子都不碎了,竖着耳朵听简默念叨。
“她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她有孩子了?”
颜妍扎心窝子地说:“等邀请你当伴娘的时候吧。”
简默的眼泪用手捂着脸也都快兜不住了,颜妍怀疑再刺激刺激她,她能哭到脱水。
“开心点,你是孩子小姨。以后你姐和你姐夫上班太忙没人带孩子,说不准还要拜托你帮忙。想想你不用生孩子就可以享受养孩子的乐趣,还不偷着乐吗?”
简默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前面的司机琢磨过来这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之后,诧异迟疑又迷茫地嘶了一声,问道:“你姐要结婚生孩子你哭成这样至于吗?多大点事儿啊跟天塌了似的。”
颜妍从兜里抽出来张纸给简默,让她擤擤鼻涕:“你懂个屁。她跟她姐相依为命十年了,要结婚生孩子了不告诉她,她能不难过吗?你妈未婚先孕给你找个垃圾后爹,你高兴?”
司机骂了两句小兔崽子真他妈不会说话,恨不得把颜妍踹下去。颜妍这辈子就没怕过打架,话赶话眼看着就要停车撂路边上下下火,简默把她嘴给捂住了。
“叔你说得对,她就是不会说话。你也别左拐右拐的绕圈了,绕的我想吐,就直着往这条路开,再开五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