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头。
    看见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时，李雪娅瞬间怔住，脑海里浮现的第一想法是自己今天没洗头。
    昨天熬夜熬太晚，匆匆洗了个澡就睡觉了，根本没顾得上洗头。今天头发有些油，偏偏在这种时候和多年未见的西姌重逢。
    但对方的目光平淡如水，只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便神色如常地收了回去。
    似乎是没认出她来。
    李雪娅心底划过一道失望。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进去将文件放在古露桌上。正要离开，古露却叫住她：
    “小李，去泡茶。”
    李雪娅不是没干过端茶倒水的事，可以说是经常干，本就是助理分内的事，但这时候在西姌面前，却觉得格外难堪。
    学校时两人站在同一高度，没有什么阶级概念，但如今，她依旧是尘埃的一份子，而西姌却站在顶峰，连她那脾气刁钻刻薄的顶头上司都得点头哈腰，刻意讨好。
    只是再难堪也得往肚子里咽，她挤出一抹笑：“好的。”
    大半个月过去，她对泡茶这事格外熟稔，也知道会议室来了什么人该泡什么茶。
    暗恋西姌多年，知道对方不爱喝浓茶，放茶叶的时候下意识地少放了一些。
    浅褐色的茶冒着腾腾热气，她端茶的手都因紧张而打着颤。
    “西总，您喝茶。”总经理笑着道。
    闻言，西姌低头，看向那杯茶。目光不经意地略向旁边低头侯着倒茶的李雪娅，眉头微皱。
    瞧见她的反应，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呼吸一滞。
    李雪娅本以为西姌不会喝，但下一秒她却抿了一口，不等李雪娅松一口气，对方又开口：
    “会议期间，我认为还是得少喝茶。”
    几个人一愣，最后总经理反应快，轻斥李雪娅：“愣着做什么？把东西收走，下去！”
    语气带着不耐。
    李雪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刻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离去。
    进电梯的那一瞬，她整个人靠在墙上，捂脸闭眼，动作一气呵成。
    也多亏了西姌没认出她来。
    想起当初西姌夸自己的那番话，她心里更加难受，总觉得是辜负了那时候的西姌。
    她恹得太明显，这是前所未有的。不少人都朝她看过来，最后有人过来安慰她：“上去被骂了吧？别放在心上，西总突袭过来，王总她们难免方寸大乱，西总又是完美主义者，肯定挑出不少毛病，她们将气撒在你身上也是正常的。”
    听见这些话，李雪娅看向那人：“西总以前也会过来吗？”
    李雪娅当初看中这家公司，正是因为这是西姌公司旗下的子公司。
    本想干出一番事业，让自己越来越优秀以后再和西姌重逢，跟她道一句好久不见。
    只是没想到重逢来得太快，她还只是个干杂活的小助理，别说是调到总部，能不能当设计师都难说。
    “偶尔。”同事笑了笑，“我们毕竟只是子公司，之前总部在国外，西总很少亲自过来。”
    李雪娅想起之前白玫说西姌把公司重心放在了国内的事，心里荡起一片涟漪。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经常见到西姌了？
    可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美好。李雪娅拿出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熬夜，且没来得及化妆，她气色很差，头发又有些油，怎么看怎么狼狈。
    在学校，她至少是精致的。
    脸上暗淡下去，她叹息，收起镜子试图静下心处理古露安排给她的杂事，只是可惜，总是控制不住地走神。
    好在古露在会议结束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一直到下班都没作妖。
    李雪娅的工位看不见谁来了亦或是谁走了，但看其他人反应，西姌多半是走了。
    压着失望，她收拾好东西下班。
    只是没想到，外面居然下起了雨。她没带伞，正拿起包放在头顶，打算跑到地铁口时，一辆车突然停在她身旁。
    车窗摇下，西姌的脸暴露在她眼前，对方朝她笑得温柔，全无会议室的冷冽：“好久不见。”
    李雪娅整个人懵住。
    西姌却误会，深邃的眉眼间染了丝意外，而后挑眉：“不记得我了？”
    不等李雪娅开口，她已经解释：“我叫西姌，我们是校友，不过我大你几届，当初因为白玫认识。”
    “记得记得。”见西姌解释，李雪娅赶紧道，怕西姌不信，她认真道，“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当初她帮白玫送了项链以后，西姌有请她一起吃饭，那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她记了很久。
    “对。”见对方想起来，西姌笑了声，“快上车吧，你去哪里？我送你。”
    李雪娅低头看了眼自己因踩到水洼而变脏的鞋，有些犹豫。
    雨还在下，西姌皱了皱眉：
    “李小姐？”
    于是李雪娅不再犹豫，忙不迭地上了车。里面开了暖气，温暖且舒适，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小心收着脚，看着自己踩过的地方留下的脏脚印，脸瞬间涨红。
    西姌没急着开车，转身从后车座够到一条毛毯，她递给李雪娅：“擦擦吧。”
    “谢谢。”
    李雪娅红着脸接过，揪着那毛绒绒的毯子，却是有些舍不得往自己身上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