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或许是由于,他带着光屏降临于此,灵魂上牵扯的能量,要远胜于这个小世界中的人族。
因此,随着灵魂融合程度的加深,近些时日,他竟觉着身体,变得有些虚弱,更是多病多灾了起来。
不过,他也已经走遍了大半的陆地,来到小世界的任务,也只剩最后一环……就能达成。
扶晔微怔,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循着声响,转向人群的方向。
走遍这片土地的山川河流,行医至今,他早就不是初次遭遇此种情景,受人怀疑。
或是因为目盲,或是因为年轻,又或是因为、那张过分撩人的面容。
不过,只要能医治好小童,自己就能在这片村落,获得立足之地和些许信赖。
而扶晔会选择医师,作为这个小世界的身份,自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那么几分自信。
草棚之下。
雪衣青年从小童的手腕处,移开指尖,转身取下背上高高的药箱,摸索到一处小小拉手,打开隔层,拿油纸取了几味草药。
又从另一处隔层内,拿出石碗石杵,取了雨水就近碾磨了,团成几个小丸子。
众人看着他动作娴熟,不紧不慢,颇有几分信了,却还是不敢就拿小童来试这药丸。
直到青年做了药丸,从药箱上,取下一只牛皮水囊,讨了碗,倒出半碗深褐色酒液。
浓浓的醉香一溢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是能随便拿出来的吗?岂不是坏了规矩?
“这可不是医人的东西,怎么能混着吃?”有人嘟哝着开口。
可不等质疑声变多,扶晔取油纸,拈了一枚丸子,并酒水仰头吞了下去,酒液润了那两片薄唇,带出一缕幽幽魅意。
他一身沾着雨露草木香的如雪白衣,清清冷冷的神情,只被那条遮蔽双目的白纱,打破了端肃清雅,凭空显得有几分诡谲。
只是他说出口的话,教人不得不信:
“酒本就是一味良药,沟通天地,只忌多饮而已。我已试了药,若是有害,自然先会伤我。”
“这位小童并没有吃入什么异物,有此症状,是因为不小心招惹了山间的狂鸟,噩梦入体,寻常的医法无法祛除病根,反会留下隐患。”
那位摊主一愣,看向铺子后面,靠着山林,浓雾掩着山路,看不分明。
只是早上还见着的草鞠,不知何时,早已找不见了,不知是被红娃踢到了何处。
“是那只草鞠……”他喃喃自语,“可山里,怎么会冒出那种怪东西?以前都没有的。”
雪衣青年闭着双眼,只是朝摊主的话音方向,微微偏了偏头,若有所思。
他先前在山林间,确实是感知到,在这片山脉的方向,有着极浅淡的妖兽的气息。
可是那气息转瞬即逝,一回头,再寻,就感受不到了。
因此,他才转了方向,准备先在这片村落,暂住一些时日,慢慢再找。
“先吃药!治人要紧!”有人呼喊出声。
四周众人看了一场戏,也回过神来,催着让人喂药丸子,先治病。
被围着的小童,就着摊主的手,小半碗酒液,裹着药丸入肚。
不多时,红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涕泗横流,抽抽嗒嗒地苏醒了过来,扯着摊主的袖子,就是口齿不清地哭。
打了半天的哭嗝,才慢慢平复下来。
脸色却是恢复了红扑扑的模样,再不见了病容。
扶晔站在一旁,听着动静,神色微松,唇边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只是那笑转瞬即逝,压根也没有人看清。
摊主抱着哭累了的红娃,哄安稳了,才转过身来,拿出店里做的干粮肉干,送予他当作酬劳,千恩万谢的。
扶晔没有太多推辞,欣然收下,只多问了声,这里可有什么庙宇、祭台,或是能遮风挡雨的草棚也是好的。
摊主露出了茫然的神情,绞尽脑汁,这才一拍大腿,道出了一个方向。
据说,向北那条小山道,往上走百级台阶,曾有一座小庙,祭的是哪位神明大人已经无从所知了,只知道那是从村子建立前,就立在那儿的古庙。
扶晔听了,心中微动,收拾好背上药箱,在另几名村民的带路下,来到阶梯之前。
“这山路湿滑,医师小先生,真的不用我们带上去吗?”村民开口。
隔着一片白纱蔽目,青年双眼紧闭,缓缓抬起头,眼睫微微颤动。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束着墨玉的左腕,下意识地、欲盖弥彰地向衣袖藏去。
“无事,我早已习惯了走山路,百阶之上,右侧便是古庙入口,我记下了。谢谢诸位引路,”半晌,他才轻声道。
众人便散去,着手准备晚炊去了。
雨丝飘渺,扶晔独自一人,听着青竹杖点地的嗒嗒声,向着意识前方,那片黑暗的小点前去。
本应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此时此刻,却直直地朝着山道前方,闭目望去。
白纱之外,是一望无垠的黑暗,也是千百种火光跃动,如炽热地狱,又如无上仙境的明亮。
自从他落入这方小世界,宿于天生目盲的躯壳之中,至今十九载。
虽然目不视物,扶晔却反而,能够越发熟练地,以万事万物之中的那一点能量团、或是称之为“灵”,来观察这个世界。
植物是温和的光点,动物是炽热的火苗,喜悦时是金黄,愤怒时是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