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至于自不量力到觉得可以让洲海太子爷陪自己受苦。
“我前段时间听说你做了个围棋相关的项目,觉得前景怎么样,老方也想往这方面发展发展。”老方就是和杨河一起创业的室友,“你知道的,做生意嘛,都想抢占先机,看在咱们是老同学的份上,你给我透露透露呗。”
他这次叫裴其臻出来,除了叙旧,也想多打听点事情,投资计划正在调研阶段,与其两眼一抹黑,不如找个有经验的打听打听。
“这个项目现在不是我负责,我也很久没关注了,不知道太多消息,倒是有些前期调研的资料能给你们看看,不知道有没有用。”裴其臻从盘里挑出一串肉,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洲海高层不太看好这个项目,我当初做它主攻的也不是围棋方面,围棋棋手只是个头衔,这个头衔安到哪个职业都可以。”
“我还说请教请教呢,毕竟你有经验。”杨河的语气里满是可惜,“其实我也不太看好,毕竟现在下围棋的人又不多,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跟我说这些。”
裴其臻挤出勉强地笑,继续吃东西,不再说话,两人又聊了不少事情,大排档里声音嘈杂,交谈声很容易被掩盖。
墙上挂着电视,此刻正在播新闻,裴其臻去拿啤酒时视线掠过电视屏幕,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许久未见的谢星榆此刻穿着件黑色冲锋衣,上面印着所在棋队的队标,坐在最末尾的位置,碎发盖住眉毛,眉目低垂,在主持人采访其他人时,他静静地玩手指甲。
杨河见他一动不动盯着某一处,也好奇地看过去。
电视没有外放声音,裴其臻只能看到谢星榆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完还不忘微笑,从容得体。
其实真正分开的时间并不长,但透过屏幕,裴其臻能清晰感知到,谢星榆已经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成为更好的人。
“不是说不关注围棋了吗?”杨河敲了敲桌子,“还是说电视上有你喜欢的人?”
“只是习惯了。”裴其臻轻咳一声,喝了口啤酒掩饰自己。
“你知道这个棋队吗,听说今年刚经历重组,但势头很猛,已经拿下好几场比赛。”杨河指着电视上谢星榆的脸,“听说很有希望进入今年围甲。”
他并不知道裴其臻和谢星榆认识,以为对方是在可惜自己的围棋项目,触景伤情,于是话题又回到围棋上。
“你倒是了解得很。”裴其臻将思绪收回,手指摩挲着杯壁,啤酒气泡浮起炸开。
他这样的状态,有些反常。
“这个人之前我还在医院见过,他就住在隔壁病床。”杨河回忆起去年年底和谢星榆的一段交集,“听说是做了个手术,不过身边除了护工也没人来看他,术后没住多久就出院了。”
“手术?”裴其臻音量提高,动作也有些大,酒杯被碰倒,酒水洒了满桌。
意识到自己失态,裴其臻忙抽纸擦桌子,他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去年年底,正是他们关系破裂的时候,也是谢星榆负面舆论满天飞的时候,裴其臻回忆起那段时间的细节,难怪完全不出面澄清,原来是在医院。
难怪后来在吴剑锋家见面,谢星榆比吵架前还要瘦得多,但刚刚电视上的谢星榆似乎胖了点,气色也好了许多。
或许他确实不该把人留在嘉水。
“是啊,好像是胃病吧,年纪轻轻的……”
杨河还在不停地说,裴其臻却怎么也听不进去,酒液透过纸巾,手心一片濡湿,后悔与自责几乎占据整个脑海。
太奇怪了,这样的自己太奇怪了,但就是控制不住去关注谢星榆有关的一切。
裴其臻心不在焉,草草结束与杨河的相聚,回家路上,他第一次拨通谢星榆的电话,在谢星榆离开嘉水之后。
铃声响了很久,久到裴其臻以为谢星榆不会接,在铃声最后一秒,电话才接通。
“什么事?”裴其臻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事。”裴其臻一时语塞,“就是在电视上看到你了,问问你在新的城市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每天练棋打谱,我们棋队昨天还拿下团体比赛冠军。”说起下棋有关,谢星榆的语调多了些愉悦,“我现在过得很好。”
“那恭喜你。”裴其臻手指掐着虎口,密密麻麻的痛让他清醒,“其他的呢,比如说身体怎么样?”
他想问,手术之后有没有好好休息,恢复情况怎么样,可谢星榆压根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他只能装作不知道,旁敲侧击表达关心。
“也挺好的,都挺好的。”谢星榆的回复永远在重复,显然不想透露太多。
“谢星榆,我……”我想见你。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挂了,明天还有比赛。”不等裴其臻说完,谢星榆便开口打断。
谢星榆显然已经不需要裴其臻这些口头的关心,也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裴其臻自嘲地笑,想说的话咽回口中,主动挂了电话。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灼烧肺腑,从小到大,裴其臻都讨厌这种无法抑制的情绪,甚至会惧怕这样的失控。
他浑浑噩噩地回家,发现家里灯亮着,门边摆着一个行李箱,一个女人恰巧从厨房走出来,正擦着手上的水渍。
女人一头垂顺的长发,黑色长裙垂及脚踝,她的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动人,整个人在灯光下温婉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