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皇后是在献太妃死后好些日子才听说,这时她垂着头,讽刺一笑:“你们真是一个也不放过。”
说完,她瞬间抬头,箭一样的目光盯在对面人脸上。
太皇太后却还是之前的模样,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温和道:“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什么都怕,最怕不顺心。这不,一不顺心,人就躺下了,这一躺下就起不来了。”
“太后的意思是,献太妃是自己病死的?”祁皇后脸上讽刺越发明显。
李公公正要呵斥,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含笑温和问道:“不然呢,皇后以为?”
祁皇后脸上讽刺一静,死死盯着太皇太后这张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慢慢道:“先帝,也是病死的?”
太皇太后更加温和了:“这就更该问皇后你了。”
祁皇后悚然一惊,目中露出了不确定,她不确定对面的人到底知道些什么。不,她绝不可能知道以前的事!
可太皇太后的话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先帝身子骨本就一般,这些年来皇后还给陛下乱吃了那么些东西,为了邀宠,为了防止再有皇子诞生。到后头,那些绝嗣的凉性东西,长年累月,先帝哪里受得住。”
祁皇后脸色骤白:“你!”
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些东西,都是蜀地特有的。单看起来,没有任何坏处,还有好处。只有经年累月用着,日久天长,慢慢寒了男子身子,最坏也不过是让男子无后罢了!
太皇太后笑了:“这些年,皇后真是把哀家当成老糊涂了。这后宫里,皇后才做了几年皇后,连先帝都有本事瞒过去了。皇后忘了,哀家在这后宫,可是做了几十年主了。”
祁皇后后背发冷:“你诈我!你要真知道什么,早就把我置之死地了!”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温和道:“弄死你有什么用呢?祁家很快就会送进来一个新皇后,保不住就是你那个绵里藏针的外甥女。”说到这里太皇太后轻笑道:“这皇后的位置总会坐着一个祁家人,与其重新了解一个新人,不如旧人好,知根知底,好打交道。”
祁皇后整个人都剧烈一颤,她一直以为她与太后是针锋相对,甚至很多时候她都更占优势。不过一个徒有尊称的老寡妇,除了一个没什么用场的外孙女,这皇宫里还有她什么人呀!丈夫儿子都死了,陛下是她的男人,未来的陛下是她的儿子!却没想到,这些年来,对方甚至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太皇太后越发温和道:“其实,只要你不动哀家的孩子,哀家都能容你。不就是一个皇后,这后宫够大,多少女人容不下?就是蹦跶些日子,总有蹦跶不动的时候,多大点事。”
祁皇后整个人都在摇头:“本宫不信!你就是看本宫不顺眼!本宫什么都有,什么都有!要不是那个贱婢害死本宫的儿子!你能有今天!”
说到“贱婢”,祁皇后眼都红了。
“可那孩子,要不是皇后赏脸,她也不过老死宫中罢了。”
太皇太后轻飘飘一句话让祁皇后眸中又是狠狠一震,她如梦初醒般盯着太后道:
“原来是你!是你设计让那贱婢去了太子府!”
一切似乎都串了起来。
先是那年夏天,对那年夏天!好大的雨,偏偏明珠郡主折腾,又是闹又是病,她和陛下被人从帐中叫起来,她才那么大的脾气。因为对太后不满,她才借着在仁寿宫外责打宫女给仁寿宫看。后来,那个宫女偏偏就被调到仁寿宫当差,偏偏还在她面前撞上了太子!让她以为是太后故意抬举这贱婢,就是为了恶心她!她为了还击,为了狠狠打太后的脸,硬是要了这个跟慕月下长相有三分相似的宫女,就是要让太后看看,太后看上的人、跟慕月下相似的人,也就配给她儿子暖个床,顶天了做个通房丫头!
一幕幕浮现,祁皇后一双眼睛烧得通红,巨大的恨意让她的话都哆嗦了:
“你、你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那个贱人是盛家的人!你知道!你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到太子身边,不,是你设计!”
祁皇后狠狠喘着气,狠狠红着眼,目光淬了毒一样看着太皇太后:
“那也是你的孙子,你好毒啊!”
烛火透过轻薄的纱灯,朦胧而温柔,照亮了这座冰冷的宫殿。
太皇太后脸上闪过悲凄,慢慢道:“是哀家的孙子。可哀家的孙子,想要哀家的命啊。”
祁皇后看着太皇太后,发出怪笑:
“就是想要你这个老东西的命!棋差一着!本宫几次催促,可太子他非说再等等,说什么要万无一失!结果倒让你这个老毒物先下手了!哈哈哈哈棋差一着,还是本宫的孩儿不够狠啊!”
听到这里,太皇太后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
她慢慢起身,没有再看依然癫狂的皇后,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道:“皇后疯了,这永寿宫封了吧。”
说完她扶着周嬷嬷转身。
已半疯的皇后扑上来,被李公公轻轻巧巧拿住,不过一抬手,面目扭曲的皇后就如同一片风筝飞了出去,又迅速落下,重重摔在她的宝榻下,一口接一口吐血。
永寿宫的殿门闭上前,太皇太后淡淡道:“告诉她,好好的,别闹了。毕竟,没了儿子,她还有个女儿在外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