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跟郡主从来都是不同的。在郡主面前,奴才说错了话,她会生气,甚至会气到抬手摔东西,一个不够消气郡主可以摔一屋子。可他们的太子殿下,下头人说错了话,最多看你一眼,甚至很多时候连一眼都不会看,在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也许人就——没了。
前方殿下微微偏了偏头。
翠珏几人越发屏息。
萧淮看了秦兴一眼,秦兴就知道殿下有背人的话跟郡主说,立即带心腹往后头退了退。同时给翠珏几人递眼色。
哪知道平日挺有眼色的几个人,这时候都跟木头一样,还是钉在原地的木头。
小洛子瞅了瞅月下,见郡主没反应,他立即低头装瞎。小安子从来就是除非郡主说话,不然就跟聋子瞎子一样,不会看眼色的。璎珞觉得好似应该避开一点,好给郡主跟太子殿下说话的机会,可见旁边几人都跟瞎了一样,她索性把头一垂,不管了,装死吧。
萧淮这才往四人身上扫了一眼。
被扫到的人立即把头埋得更低了。即便装瞎的装瞎,装死的装死,这时候也都心里一个激灵,只能拼命调动全身力量告诉自己:我是木头人,木头人,木头人.....
如此才能站在原地不腿软。
萧淮笑了一声,目光依然落在月下身上。见月下一张小脸冷若冰霜,他低声道:“还气呢?”
见月下冷着脸不理人,萧淮又笑了,声音越发低了,向她道:“花也掐了,脾气也发了,人也打了,你的气还没消?”
听对方提到祁国公府这些破事,月下的脸登时更沉了,冷笑一声:“殿下这是为他们来了?”她笑得如同一只凶狠的小兽,“是祁国公府的花掐不得,还是祁国公府的人打不得?殿下不妨直说!”
呦,殿下都出来了.....
萧淮看着月下这副凶得好似要咬人的样子,可爱得让他手都发痒,很想狠狠——揉她一把,或者——
他又笑了一声,含着两分嗔七分纵容还有一分无奈道:“别说掐他们府里的花,你要想要,今儿孤就把这一园子的花都让人掐下来送你房里去,要不要?”
见月下寒着小脸学人冷笑,萧淮又有点想笑了。
“至于打人嘛,孤早就说过这世上没人配你跟他生气,谁让你不高兴了,拖下去随便打就是了,就是打死也有孤替你善后。”说到这里萧淮笑向月下道:
“只是祁三,怎么说都是孤的表弟,祁国公府毕竟是孤的外祖家——”
月下目中更冷,一双常常好似笼着水汽的眸子这时清亮逼人,“可我就是抽的祁三,就是打的祁国公府的人,不行?”
萧淮看着月下那双亮得动人心魄的眼睛,舌尖轻轻抵了抵上颚,挑了挑眉:“行!怎么不行呢!就是能不能——,再有下次,咱们别往脸上抽,孤就是替你收尾也能省点事?”
月下不知为何,见他这副样子,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发抖,手冷极了。她死死控制着自己发颤的身子。
“别这样咬着。”
月下抬眸看说话的萧淮。
萧淮叹了口气,投降一样道:“什么都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能不能别咬你自个儿的唇了,不是最怕疼?一生起气来也不怕疼了,也不怕脱妆了?”
见月下根本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萧淮瞅了瞅四周也没人敢过来,转了转手上的青玉扳指,心说就是在外头,也得低声下气哄了。
他再次拿舌尖顶了顶上颚,扫了一眼四周。
越发放软了声音,哄道:“你还要气多久,你给孤个日子?”
“或者,或者你怎么能消气,你指条路,嗯?”
“要不,孤给你再把祁三打一顿?”
月下猛得看向萧淮。
萧淮嘶了一声,又笑道:“还真要再打一顿啊?”他姿态更软了,“我说朏朏,你就不能换一家子收拾。你要不高兴,尽可以砸东西打人。想砸谁家,想抽谁,你一句话的事儿。只是也别只盯着国公府一家,好不好?”
见月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中甚至没了悲喜。萧淮赶紧道:“不换,就祁三!”
月下望着萧淮,突然意识到一直是这样。从她五岁第一次在宫宴上遇到进京的献王世子,到十岁那年,献王世子变成太子,从此两人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一直到她十五岁那年,萧淮突然对她说:“朏朏,孤可能以后不能这么纵着你了。”见自己望着他,他笑了笑,低声道:“以前孤总觉得旁人的媳妇,孤就是惯得脾气再大,也不打紧。可现在,孤改主意了。”
那一天开始月下喜滋滋地知道她一辈子都不会跟萧淮分开。兄妹会分开,夫妻不会。她将是萧淮的太子妃。唯一没变的是,萧淮依然纵容她,甚至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永远是这样。
月下轻声道:“纵容我的脾气,教我不讲道理。”
萧淮望着她,还是笑。“孤富有四海,你本就可以不用跟任何人讲道理。东西不好,砸了就是。谁让你不高兴,抽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