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面现戒备之色,撇开目光。
明风觉已经说到了紧要处,“……格斗从月蚀初亏时开始,半影过后,场上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盈月渐满之时,场中只剩下几名自小被养在魔宫里,得到严格训练的年长魔主,而这位魔族混血少年凌随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一直站在格斗场上,而且挺到了最后……每位魔主都有自己的拥护者,决斗厮杀中没有一个人替他欢呼,他便在这些拥护者怨毒的目光和咒骂声中,打倒了最后一名魔主,成为站在血泊之中的唯一一人……”
众人的目光都偷偷往凌随波身上瞟,阿纹咽了咽口水,瞧着凌随波问明风觉,“明爷爷,那……那您知道这位凌少君长什么样吗?”
明风觉笑道:“老夫怎知?这一切都是听齐老堡主讲的,据他说,魔族男人大都身形魁梧,骨架巨大,长相各有怪异之处,这位凌少君长什么样他也并没有说过。”
“骨架巨大?长相怪异?”阿纹松了口气,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也对,那位魔界少君既如此厉害,想来也不至于在沙海中伤了腿,而且新来的这位凌大哥又长得这么好看……”
阿纹这话说得直白,众人顿时哄然大笑,李长安忙对凌随波道:“小孩子说话没规矩,凌兄别放在心上——话说回来,你和这位魔界少君同名同姓,也难怪他多想。”
凌随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扯起裤管,瞧了瞧自己腿上的伤。
阿纹又问:“明爷爷,那后来呢?”
明风觉道:“事后魔君力排众议,立他为少君,并准备替他重新取个名字,谁知这位凌少君拒不改名,还因此事与魔君发生了好几次极大的冲突,每次都闹得魔宫内外人尽皆知,而魔界近年来动荡不安,凌随波自十五岁起便替魔君四处平乱,魔君少不了这个臂膀,最后也只得妥协。”
众人听得意犹未尽,明风觉却不再讲,转而说起了明日的安排。
赵三整理着锅灶,笑道:“长安今日受了伤,明日我带队去沙海吧。”
李长安不同意,“我这伤没啥,睡一觉就差不多了,你走了谁给我们熬粥?能把这么清的粥熬得这么香,其他人可没这个本事!”
大伙儿再次欢笑起来,月上中天,寒风穿梭,火堆边的人陆陆续续地起身。
苏黛扶着明老往棚屋走。
“明老,晚饭前那位凌随波跟您都说了什么?”进了门,她放下帘子,小声问,“他真是来自北离洲的阿勒族么?”
“你看出来了?”明风觉盯了她一眼,“这事不要声张,你就当不知道好了,自有老夫去与他周旋。”
苏黛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一沉,忙道:“他想干什么?”
“不清楚,”明风觉脸色沉肃,“他只说所有人的性命如今都掌在他手里,要老夫配合他,如若不听他的话,可能十天之后,我们一个人也别想走出这片沙海。”
苏黛愣了愣,咬牙道:“他果然不怀好意!”
明风觉眉头紧皱,捂住胸口急咳一阵。
“您怎么了?”苏黛赶紧递来一杯茶,“不是这咳症都好些了么?”
明风觉接过茶喝了两口,缓了一阵才道,“之前动了手,这时还有些岔气。”
“动了手?和谁?凌随波?”苏黛急道,“他真的胁迫您?”
明风觉摆摆手,“是老夫先试探他的,险些便得手了,只可惜此人虽有伤在身,实力仍是深不可测。”
“哎呀!”苏黛悔得直跺脚,“我们怎么就把这煞星给弄来了!”
明风觉轻叹一声,“这事既不怪你,也不怪长安,这位未来的魔君既起了心要挟持大伙儿,又岂是你们能拦得住的?他的身世你也都知道了,这样长大的人性子必定乖戾……如今只能先顺着他,走一步看一步,万事小心为妙,切不可与他起冲突。”
苏黛皱眉道:“都这节骨眼上了,眼见两个多月的辛苦就快有个结果,这又节外生枝——”
明风觉安抚地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倒不必太过忧心——再不济还有老夫在,他虽强,想来并非没有弱点……”
苏黛沉默不语,抚着腕上的那只宽边木镯,指头下意识地按下如米粒凸起的小小按钮,木镯子带着一圈细刃飞转起来,搅起一阵气旋。
“听老夫的话,别去惹他,也不要向其他人透露他的身份,先摸清他的真正意图再说。”
“嗯,”苏黛轻敛眉目,按下开关停了木镯,应了一声,“明老放心,我不惹他。”
从明老棚屋出来后,苏黛将斗篷上的风帽扣在头上,往一处谷地走去。
月色清幽,覆了一层清霜的草地湿漉漉的,山谷中夜雾弥漫,如同笼了一层轻纱,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是一片沉寂的黑,偶有荧光闪动,大约是隐藏的山兽正在暗处窥探。
她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前方树影间现出一架庞然大物,其形怪异,似船非船,似车非车,整个木制的网架前后收拢,中部最宽处两丈有余,最高处约有一丈,远远看去有点像一枚巨型的橄榄,橄榄的下部安装了四个粗重宽硕的木轮。
周围的草地上散着一块块以野兽皮毛拼接而成的厚实毡毯,只待完工后盖到那架木网上,用于抵御风沙和一般的攻击。
苏黛走到这架冲车的前方,摘下风帽检查着锥头的风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