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她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做?”
“师父的尸体我一定要找到带回来,他既然带着我逃离了这么多年,一定不愿意留在那个地方……”他自嘲道,“说起来也真好笑,我出生渠山氏,却对这个种族一无所知,幸好他们对我这个叛逃者还穷追不舍,只要我跟他们走——”
“然后呢?”年行舟打断他,“你没听他们说吗?叛逃者回去是要接受刑罚的,你自身难保,如何带出你师父的尸体?”
她话里不自觉流露的关切令薛铮心头一悸,随即一阵难言的苦涩却又慢慢涌上来。
然而他看向她时,眸光却显得很平静,“我会先回明月宗,请掌门以凝气指打开我封存的记忆,再者……师父一力组建了战堂,对宗门贡献颇多,这件事,宗门不会袖手旁观。你还在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带了信给尹师姐,战堂的弟子会在附近等我,押送我回白慕山。”
年行舟点头轻叹,“是,单枪匹马,连渠山氏的几个杀手都无法应付,有明月宗的支持,事情会好办很多。”
“你既不愿走,可以和我同上明月宗,我会向掌门解释当日藏经阁一事。” 薛铮的目光转向桌上放的那本羲和剑谱,“虽然不能共修剑法,但我们仍可以合作。”
她垂眸,“我先想想。”
“你一向都很有主意,如你决定好了,上明月宗找我,或者找尹师姐都行。”他说完,拿起榻上的铁剑,转身朝门口走。
“薛铮。”她在他身后唤道。
他并未转身,只问道:“什么事?”
她道:“你先等一等,昨晚与花二哥说好今晚相聚,或许他那里有渠山氏的消息也不一定,你不如也留下来听一听——我现在去逸风楼,跟他说我换了地方。”
薛铮听她说完,缓缓回到屋中坐下,点头道:“好,那我等着。”
夕阳余晖将散未散时,花泽夫妇进了客栈,被引到两人房间。
年行舟早已备好茶水,略带歉意地说:“我们不太方便出去,所以只能委屈花二哥、花二嫂在这里说话。”
花泽笑道:“哪里,这里就很好。”
瑾娘看了看年行舟,又将目光转向一旁英挺俊朗的少年,年行舟忙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难得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你们。”
瑾娘笑道:“哪里是巧,上回我去栖风谷看蓁儿,你大师姐久没收到你的信,也不知你事情办得怎样了,特意拜托我们来崇清洲看看。”
她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薛铮,“年姑娘办事总是这么雷厉风行,我看你大师姐是白担心了。哎呀,你们看起来很合适呀!”
年行舟有点尴尬地说:“不是……花二嫂误会了,我们并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瞟一眼薛铮,他也正朝她望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但脸上神色都很平淡,看不出什么端倪。
寒暄过后,年行舟便问花泽,“花二哥,我一年多前请您多帮我留意渠山氏,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花泽颔首,“今晚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年行舟忙起身续茶。
花泽喝了两口,道:“渠山氏自认是神族后裔,这个家族,二百多年前曾达到过鼎盛,后来衰败下来,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为保持血脉坚持不与外族通婚。”
紧紧盯着他的两个年轻人点点头。
花泽秉承说书人的脾性,任何事情都要讲清楚来龙去脉。
“渠山氏的人以族长为尊,听从族长和祭师号令,且容不得丝毫反抗与背叛,稍有人对统治者有所质疑,便会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这个大族内的统治异常极端和黑暗,族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暗无天日,但绝大部分人浑浑噩噩,苦而不自知,狂热而坚定地拥护族长和祭师,深信终有一日,他们会带领他们回到所谓的神域,脱离目前的苦难。”
这些情况年行舟之前已了解,不过她听得仍很专注,薛铮更是聚精会神,唯恐错过一丝一毫。
“渠山氏的人,根本没有是非观念,也没有什么世俗的廉耻,认为外界的人都是低他们一等的人,随意杀戮不在话下。他们大多数人从出生起,就被训练成剑一样的杀器,不与外界接触,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倾巢出动。”
花泽略停了停,才又道:“他们从不会单独出现,而是结伴行动,相互监视,以免出现叛逃者,如果有人在执行任务之时死亡,他的同伴会剜下尸体上带着刺青的皮肤带回族内,以证明此人并未叛逃。”
年行舟不觉与薛铮对看一眼。
花泽看了一眼交换眼神的两个年轻人,呵呵笑道:“怎么,你们对叛逃者很感兴趣?”
年行舟点点头,“花二哥详细说说。”
花泽便又道:“渠山氏的统治者容不得质疑,更容不下叛逃者,当然,在高压统治和疯狂的神裔观念灌输中,族人很少叛逃,但并不是没有……我这些消息,便是一位曾协助渠山氏族人叛逃出来的朋友告诉我的。”
“他们会怎样对待叛逃者?”薛铮出口问道。
花泽面上现出一丝不忍的表情,“叛逃者被抓回,会在全族人的围观下遭受三十多种酷刑,施以刑罚的过程中施刑者还会用秘法来让人保持清醒,受刑之人不仅要忍受被生剐活剥的痛苦,还会受到同族之人的唾骂,生不如死……这个过程至少会持续三天,等受刑者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会被钉在祭台上,剥开头顶和四肢的皮肤灌入水银,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封住受刑者怨气冲天的魂体,让其永远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