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坐在被她的身体围困的狭小空间里,垂眸迎着她直白的眼。
然后他开口,打算说什么的同时——
“或者。”
她也同时起了话头。
意识到他也要说什么,她也同时停下来,问他:“你要说什么?”
他静了一会儿,说道:“还是你先说吧。”
“哦。”
她咧开嘴角,有意逗他玩似的说:“或者,反正你的身体又不抗拒我,反应也正常,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当炮.友也行。”
“………………”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
他沉着脸,“你想都别想。”
他好像是真的不高兴了,把她推开后就走开了,坐得远一点。
他无论是体格还是力气都远大于她,真要推开她也就是一秒的事。
眼看着玩脱了,她立即跟着他坐过来,认错道:“我错了,我说着玩的。”
他闷了一会儿,“不好玩。”
“对不起,我不玩了。”她很诚恳地认错,然后问他:“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
“说嘛说嘛。”
他不再说话,还有点不太开心。
她再次认错:“我真的错了,以后不开玩笑了。”
这样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慢慢抬起视线朝她看过来,她立即眨了下眼,表示自己在听。
他垂眸看向她的手,他的手背骨节经络都明显地突起,她察觉到他在尝试着向她伸出手,立即把他的手掌握住。
时间快要来到十二点了,电视里热热闹闹地放着烟花和钟声。
十二点的午夜,是童话故事里,魔法生效的时间。
欢闹浓烈的烟花和钟声中,他的手指轻轻地收紧。
可能本来就不太擅长说出来的话,被她的胡言乱语一搅,变得更难说出口了,他迟疑地看着她,她握着他的手慢慢等。
倒计时的钟声响起来了,距离这一年过去,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
在这样的最后几秒里,陆辞看着她,慢慢说道:“以后,我会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对我多一点耐心。”
她看着他的眼睛,没犹豫,“当然。”
最后一秒过去,时间来到十二点。
在骤然绽放的烟花中,他慢慢低下头,轻轻靠向她,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想到她前面的胡言乱语,他有些难过地说:“不要欺负我。”
“我真的错了。”
“嗯。”
他在北城陪她过完了这个年,起初的几天,他还没习惯过来时差,总是很困,反倒是她睡了一觉后就精神百倍。
他上午还在睡,抱着被子蜷缩在沙发里,安静沉睡的样子很像多年前高三的那个寒假。
她一直不知道他在高三离开的那半年去做了什么,那个冬天又发生了什么,那是她第一次目睹他的一角脆弱。
快要到中午,她轻手轻脚地准备做饭。
过年的这几天,许多商家都没营业,冰箱里是他过年那天上午出去买回来的菜。
等她饭快要做好,他也在这个时候差不多醒了,他睡醒的样子还有点懵懵的。
坐到餐桌上,她伸筷子喂到他的嘴边,他仍然是下意识地后撤回避,然后才慢慢靠过来吃她喂的东西。
“怎么样,是不是厨艺比你好。”她笑着说,“我家以前的年夜饭都是我准备的。”
他慢吞吞地咀嚼着,却在咽下后问:“你一个人?”
“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吧,我爸不会做饭,我奶奶又因为我是女孩子看不惯我,有事没事就使唤我,生怕我吃闲饭,所以洗菜切菜杀鸡杀鱼都是我来,最多是我婶婶在旁边帮我掰点蒜瓣。”
他沉默地低下头,说道:“很好吃。”
“干嘛。”
“没什么。”
“又内疚?”
他习惯性回避真正的内心,不想回答,想要把话题岔开。
但在她的目光下,正视着吐露出来:“嗯。你以前的人生没有得到多少爱护,以后,我也没法给你。很对不起你。”
她笑着说:“没关系啊,那只是你以为的我想要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所有人都渴望爱,对我来说,爱太虚无缥缈了,比起爱,穷更让我恐惧,只有钱能让我有安全感,而爱有没有都没关系。”
“我这个人呢,一直以来都只是想要能够独立生活,不用再过看脸色要生活费的日子,我不是非得有人爱不可,如果没有我非常喜欢的人出现,我的人生可能都没有恋爱结婚这个选项,大一的时候因为茫然而试着去接触过,但都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个实验有成就感。我想要你,不是我对爱的渴望,而是我对你的渴望,所以,你喜不喜欢我我都要你。”
“简单来说,我这个人,原本也是打算孤独终老的,但是你出现了。你说这算不算一种命中注定?”
她不再遮掩自己对他的爱意,每一次都直白说给他听。
她五官柔和,笑起来总是温柔得让人安心,但是皮囊下一身坚硬的骨骼,笑容有着坚韧的勃勃生机,春芽般的生命力,让人不由去相信她的力量。
他长久地望进这双笑起来的眼睛,忘记了该做出反应。
直到她又塞了一块肉到他嘴里,“吃饭。”
他们去看过一次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