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玻璃外坠落。
外面是潮湿的,阴冷的世界。
雨声一度扩大到穿透墙壁,代替身边全部的声音。
而后,才是她沉寂的心跳声。
有一种被说穿后的无力感。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很久后,她才很轻地扯了一个笑容,但是很无力,而后又放了下来。低着声,无力地说:“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我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他。”
“你也知道的,追他是不可能追到的,他不会喜欢任何人,就算有,也不会喜欢我吧。我已经认识他很多年了,连做朋友都那么普通,他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我像一个小偷,一点一点去捡他的碎片,一点一点去猜测偷窥他的人生。”
“表面上看来,每一次想见他都能见到,每一次给他发消息都能有回应,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但是事实上,是因为我知道这些理由不会被拒绝,这些问题不会让他感到冒犯,我才敢去找他。就像我想让你帮忙约他出来,而不是我亲自去找他,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拒绝我。”
“因为,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而已啊,一个家境不太好,所以才对会对我多一点照顾的,普通的,朋友而已啊。”这样说着的时候,明明很难过,表情却在很认真地笑。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雪厚深尺。
那时是十二月底。
临近圣诞节,那一年的考研时间也定在这个周末。考试结束,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这一年的第二次见他。
外面大雪纷飞,包间内灯光暖融融,他进来时,身上还带着一身冷寂的风雪。
他一进来,包间里的唱歌都停了,立即特别热情地去招呼他。
顾映有意要帮她,引着陆辞往她这边坐,但是他没有,在进门就搭话的男生身边就近坐了下来,一边闲聊回应着考试情况。
顾映暗自给她一个眼神——
他不过来我也没办法,我尽力了。
她只是笑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大家调侃声不断,除了问他考得怎么样,还有笑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说你费劲一顿备考,考的还是本校自己专业,你申保研多简单的事儿。”
他只是笑着,一副好脾气任由大家调侃玩笑的样子。
说得多了,顾映有些看不过去,帮他圆着气氛:“也不能这么说,以陆辞的专业成绩,既然保研轻轻松松,去考当然也小菜一碟,换个方式而已嘛。你以为他考研是整天在图书馆里从早学到晚?人家哪儿也没歇着,客单都排到明年了,夏天还受邀去拍了国际宣传片,拿了国际大奖回来,人家现在可是大摄影师,找他拍个照都要五位数的,等会儿让大摄影师给我们免费拍。”
包间的人闹哄哄的,这茬寒暄过去后,该唱歌的唱歌,该聊天的聊天。
这次他没有坐在她旁边,所以连搭句话都没有。不像上一次,还笑着问她一句,怎么每次见到他都不打招呼。
她依旧跟身边的女生们聊着刚才的话题,吃着这里的零食,偶尔说到很好笑的话,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惹得另一边的男生朝他们看过来,问着她们在说什么。
他在这个时候才会跟着其他人的目光一起,朝她们这里看一眼。
带着笑的眼,合群地坐在人群中心,可他的眼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快乐,他只是活在人群中的怪物。
他待的时间并不久,只玩了一会儿就要走。
他说考了两天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休息。
大家倒是很能理解,跟他说着拜拜,让他回去好好睡觉,休息好了再约。
他拿起外套,要走了。
又要从她的世界里离开了。下一次见到他,又会是什么时候。
电梯的门再一次打开。
陆辞站在电梯里面,视线下意识朝门外看过来。
看到门外是她的那一瞬,目光有短暂的停滞。
她没等他说话,下一步就迈进了电梯里。
她按下楼层,关掉电梯门。
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闭,空间彻底封闭起来。
她是一路小跑追出来,呼吸还在微微喘着,微弱的声音也在封闭的空间里一同放大了。
暖热的空气里,所有的因子都被禁锢在里面,只能不安的游动。
她一言不发,只看着面前的电梯门。
她不说话,她在赌,陆辞一定会打破这样的沉寂。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的人,性格也会像她这种窘困不安长大的人一样,带着讨好型人格,他明明应该是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人。
从前觉得他是张扬的,身边总是很多人,他天生就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偶尔察觉到他的孤独和落寞都觉得违和。
但是一年又一年的探究,她反而觉得,那一年寒冬的玉兰花下,他轻声地说着自己一无是处,才是他最真实的时候。
他或许不是享受在人群中肆意张扬。
他才是那个合群的人,去适应着这个世界的吵闹。
他讨好型地照顾着每个人的情绪,敏感又面面俱到地照顾到所有人,这不是他的天赋,是他后天磨炼而成的本领。
所以他一定会打破沉默,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身边出现气氛尴尬的时刻。
电梯的楼层,在一层又一层地下降。